但解冰云可不会被她天真无邪的样子给骗了,皇家之中没有无害的人,即使脸上挂着笑靥,该出手的时候还是会出手,狠狠地给人致命一刀。
「对,还有公主,我不能丢下她一人。」像捉到浮木一般,底气又足了的江宛如鼻孔往上仰。
解冰云面不改色的道:「她走你也走,要么一起回京,否则臣替你安排下榻的驿馆。」宣宜公主一派不解的揺头。「我不回京,京里没有解五哥,住驿馆我会怕,解五哥陪我。」她两眼闪亮亮,好像孩子般无忧,期待解冰云会选择后者,她有人陪着就不怕了。
「臣有自己的官舍,公主自便。」他做了送客的手势,要两人识相点,不要自找难堪。
宣宜公主眨了眨眼,笑得好无邪,豆大的泪珠却顺颊而流。「解五哥讨厌宣宜吗?宣宜很听话,不吵。」
「没事哭什么哭,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臣欺负公主。」一看到她的眼泪,解冰云就烦躁,口气很不耐烦。
本来眼泪就多如春雨的宣宜公主听到他的喝斥,哭得更凶了。「我忍不住嘛,你本来就负人。」即使哭着,她口齿依然清晰。
公主哭得很美,梨花带雨,两道令人心疼的清泪由眼圈儿冒出,再顺着玉颊往下滑,恰到好处的凄楚,令人不舍的神态,鼻子一抽一抽的,好像受了委屈,谁能忍住不怜惜几分。
这没几年的功力是练不出来的,她会哭,懂得哭,知道怎么哭才动人,已十七岁的宣宜公主是个中好手,宫中无人能出其右,连皇上见了都多了几分宠爱,连带她母亲淑妃也跟着受宠。
「臣欺负你什么?」自个儿爱哭还要牵扯旁人。
「你让我住驿馆。」宣宜公主声音娇轜的指控。
「公主本来就该住驿馆,你私自离京,皇上知晓吗?」以为能以此当把柄拿揑他吗?她还是太嫩了。
一提到皇上,宣宜公主的双肩僵硬了一下。「父皇日理万机,宣宜不好拿这种小事烦他。」太后在城外的行宫静养,晚经、坐禅、听和尚讲道,她向皇后说了要去陪太后,皇后念及她的孝心,允其出宫。
行宫是去了,但只待了一天便匆匆离去,而后与解二夫人会合,两人同行上了马车,直奔莱阳而来。
「的确是小事,臣上书一封传给皇上,告知公主身在莱阳,相信公主不会介怀臣的用心。」皇宫丢失了一名公主不要紧?她真当她能瞒天过海,还是认为别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在她纯真可人的模样而替她隐瞒?
想必她在宫中常用到这一招,自认万无一失。
「不,不行,不能告诉父皇……」宣宜公主忽地心急,微变了脸色。「我是说,何必让父皇担心,有解五哥保护我,我的安全无虞,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真的。」她含泪微笑,娇羞扬唇,含情脉脉地瞅着他。
「臣事务系忙,怕无暇分身保护公主,赵三、钱四。」面色冷肃的解冰云朝暗处一唤。「是,属下在。」两名穿着劲装的黑农男子倏地现身,单膝落地。
「从今日起,你们就待在公主身边,寸步不离,直到她离开莱阳县为止。」解冰云特意强调「寸步不离」四个字。
「是。」
「解五哥你……你这是监视我?!」宣宜公主的唇瓣轻轻一颤,不知是气的还是惊讶。
「公主言重了,这是保护,不管你到哪里,他们俩就跟到哪儿,以生命护你的安危。」他用她的话打她的脸,她要有人陪就有人陪,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有他这般尽心的父母官吗?
「我不要他们,只要你!」宣宜公主任性的都起嘴嗫道。
「那么公主就请皇上下旨,容许臣万事不理,置百姓生计于不顾,全程陪伴皇家凤女。」你只是公主而已,还耍什么小性子,皇子来了他都不见得乐意招待。
「你、你……」宣宜公主眼泪挂在眼眶,要掉不掉的,一抹怒意一闪而过。
「姊姊,解五哥好凶。」姊姊?她在喊谁呀?
心中咯噔一声的周静秋四下张望,想找出公主口中的姊姊是何许人也,但她看来看去只看见公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和她很熟似的冲着她直笑,笑得她浑身长了刺一般。
难受呀!
「姊姊,男人都太坏了,我们不要理他好不好?」宣宜公主要去拉周静秋的手,将她拉离解冰云身边,但周静秋却像有刺猬要扎她一般,快速把手一缩。
扑了个空的宣宜公主缩回手,先是一怔,继而脸色难看,向来干净无垢的双眸蒙上一层暗影。
「公主喊错了,臣的夫人刚满十五岁,比公主小两岁,那一声姊姊她不敢应。」看到公主头一回装不出天真,目色郁郁,解冰云心头大鼓直敲,爽快!
「是……是吗?原来是妹妹,你看起来比本宫老成多了。」宣宜公主自称本宫以彭显身分,嘴皮上硬是不饶人。
「公主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自是稚秀幼嫩,宛如孩童,妾身家境尚可,自幼操劳家计,因此比公主晓事早,知事理,懂得夫妻人伦。」周静秋不卑不亢地回道。
她的意思是,公主稚气如孩子,尚未长大,所以年幼得不像女子,而她少小早当家,心智成熟,比起公主的幼稚更像一名花信女子,故而知县大人只要她而舍公主。
她这一击打得向来自视甚高的宣宜公主心口发疼,却只能生着闷气,硬是吞下这口暗亏。
「呵,妹妹说的好些话本宫都听不懂,不过没关系,你跟本宫一起玩,离那些坏男人远一点。」只要把周静秋控制在手中,她就不信解冰云真能无动于衷。
「嗯,是该离坏男人远一点,不然就是红杏出墙了,夫君可会不高兴的。」周静秋看向解冰云,瞥见他眼底的赞许,她脸上的笑意更深。
解冰云早知周静秋口才过人,没想到竟是这般厉害。
第十章 公主仗势要抢人夫(2)
宣宜公主的表情更僵了。「解五哥有什么好玩的,他那人无趣得很,不如本宫带你回京,让你从家中青年才俊中挑选如意良人,本宫再送你嫁妆。」够优厚了,她该知足了。
「公主知道夫君的聘礼之数吗?」周静秋真的不想打击公主,小白花扮得唯妙唯肖,哭功满点,但是……「多少?」一旁的江宛如抢话。
「十万。」
「十万?!」江宛如倒抽了口气,老太婆……老夫人果然把私房给了么儿。
「十万两白银的聘礼,公主给得起这个数吗?」周静秋摆出「给得起比这更多的聘礼我就改嫁」的模样,惹得正牌夫君赏她一颗栗爆,以眼神威胁她谨慎用词,他的女人还想嫁给谁。
面色微微发白的宣宜公主压下诧异,勾起的唇角带了点敌意。「解五哥好有钱,听得我好不羡慕。」她连三万两都凑不足,公主还没出宫建府前是没有封地和俸禄,每个月领的是皇后发下的月银。
在宫中什么都有,只要开口就会送到面前,唯独少了实用的银子,而她还没那个脸把宫中赏赐拿到宫外卖,以物易银,身为公主还缺银子用,岂不是打皇上的脸。
宣宜公主心里恨着让她颜面尽失的周静秋,也恨不肯接受她情意的解冰云,他们令她尊严扫地,公主的骄傲荡然无存,还使她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和羞辱。
「周氏。」周静秋听过不少人喊她静秋、秋儿、秋姑娘、秋仵作,但还是第一次听人喊她周氏,她一下子不知道在喊谁,在心里笑话了老半天,想着周氏应该是牙快掉光的老妇。
等到发现周氏指的是她,她才满脸错愕的瞠大眼,原来一嫁了人,她连名字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简称。
「周氏,跟我来。」她能不跟吗?周静秋苦笑。
对方是公主,公主是君,在君主立国的朝代,公主代表的是皇权,任何勋贵、权臣、世家、清流在皇权面前都得低头,它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也主宰多数人的生与死。
所以她不能反抗,只能顺从。
「没事,你先回去,公主找我喝茶。」公主身边有赵三、钱四,应该不敢动手。
「师父,我去找大人。」知县的官很大。
「嗯。」他来也好,大祸是他惹出来的,理应他来排解。
「谁敢找解五?!」宣宜公主冷声一喝。
此时的宣宜公主跟平日在解家人面前完全不同,惯常的天真不见了,冷然、高傲、尊贵,眼中多了厉色,艳得似血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没人找解大人,这是女人跟女人之间的事,你说是吧,公主。」男人解决不了才由女人出面。
情之一字,最为执着的是想不开、放不下、求不得的人,他们永远也无法了解被爱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尤其是站在高位者更是理解不了。
因为感情这种事看的不是身分、地位、家世、容貌,而是契合,最好的不一定是最适合,而得不到的始终在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