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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爷请上车。」莫天野掀开车帘,神色冷峻。

  他和左随风是解冰云的贴身护卫,左随风先行到官衙打理,彻查四周,而莫天野则随身保护,以防突发状况,毕竟同行的某人最擅长惹麻烦。

  一行人上了车,往官道行去。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已经可以看见前方不远处的城门,四名士兵手持长枪站得笔直。

  突地,一辆黑溜溜的驴车缓步而行,不疾不徐的往前走,正好挡在官道的正中央,后方的马车想超越有点困难。

  偏偏有些人小心眼又爱记恨,大马车辘辘的逼近小驴车,硬是逼得人往路旁驶去。

  「小姑娘,该换车了,你家大娘拖不动驴车,要不要哥哥载你一程,不收你银子哟!」唉!他真适合做纨裤,欺负起人来得心应手,简直是天生的坏人。

  又是他!水眸清澈的周静秋垂眸低视,当作没看见。

  「喂!哥哥在跟你说话听见了没,你哑了,不会回一句?」夜华玉没好气地又道:「小路子,撞她。」驾车的小路子一得令,一鞭抽在马背上,驾着马车往驴车一撞,大车撞小车,肯定是驴车吃亏。

  谁知一声惨叫,倒在路旁的竟是马车,一根绞裂的木棍卡在车轮上,顿时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等众人从马车里爬出来时,毫无损伤的驴车已将他们远远抛在后头,周静秋和守城士兵很熟,朝他们打了声招呼,驶入城内。

  「很聪明的丫头。」看着车轮上要断不断的长棍,难得赞许人的解冰云微微一颔首。

  「而且下手够狠。」莫天野淡淡地搭腔,那个小姑娘居然不动声色地将人给摆平了。

  「下次别再让我碰见她,不然……不然我非叫她给我磕头认错不可!」只会撂狠话的夜华玉引来其他两人谴责的目光。

  第二章 周家五口人(1)

  「姑娘,回来了。」一个男人迎了上来,他的皮肤很黑,只比木炭白一点点,一口牙掉了几颗,出现黑幽幽的洞,而且他长得非常高,身材十分壮硕,走起路来地面会微微震动,周静秋往他面前一站,就像个发育不全的小孩。

  「嗯。我爹呢?」她的手才往背上一摸,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便接过颇有重量的竹编箩筐,拎小鸡似的往廊下一搁。

  周家在莱阳县住了五代之久,屋子还是原来的二进院,正屋的厅堂两侧各有两间屋子,周康生住左侧第一间屋子,第二间屋子则是当厨房用,而右边两间屋子是相通的,是周晓冬的卧房和书房,方便使用。

  另外各有东西厢房六间屋子,东边三间厢房,高大的夕奴住一间大的,小一点的屋子是九岁的小敢住的,小敢想跟着周静秋做仵作,学她的本事,所以总是师父、师父的直叫,可周静秋却把他放在弟弟身边,让他做弟弟的小厮,另一间则是茅房。

  西边三间厢房有一间充作客房,虽然周家少有亲朋好友来访,不过备着总是保险,另两间是杂物间和储粮房,每年秋收的稻子卖掉一半,一半留着自己吃,挪出一间空屋放粮食,堆到屋梁的麻布袋一个叠一个,满满的丰收。

  这是一进院的情景,院子有养鸡,各种了一棵苹果树和樱桃树,这是周静秋小时候种下的,隔了几年,她有苹果和樱桃可吃,结实累累的果实多到吃不完,她制成果酱继续吃,能吃上好几个月。

  二进院小了许多,有个天井,只有三间屋子,这里是周静秋的天地,她一间做起居室,让人用木头打了地板和书架,她可以席地而坐的看书,无拘无束的做她的事。

  睡房连着隔壁的浴间,她自个儿画了图请人打造了洗漱池,底下有排水孔,有条长长的管渠直通后院的菜园,净身后的水放凉了就用来浇菜,她还不用亲自动手。

  抽水马桶她是做不出来,不过她用的是蹲式茅厕,有条绳子一拉,前方就有水排出,将秽物冲到屋外加盖的粪地。

  「老爷去县衙了,说是新上任的县太爷快到了,衙门内登记在册的人都得到场,让县太爷认个脸熟。」夕奴回道。

  「劳师动众。」周静秋没好气地道。

  准又是县丞的主意,他那人最爱拍上头马屁,揣摩上意,什么没节操的事都做得出来。

  「呵!呵!姑娘饿了吧,夕奴给你煮饭去。」夕奴笑得憨厚,像钉钹的五指往头上一挠。

  「好,你顺便烤几块大饼,我要沾酱吃。」卤得入味的肉酱撒上芝麻粉,再加上梅菜干和腌萝卜片,口感十足。

  「好,姑娘等着。」夕奴一脸笑,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喂饱全家人。

  「嗯。」周静秋看着得弯着身子才能进入厨房的巨汉,内心既心酸又有点感伤,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那年她才七、八岁,独自一人要送晚膳给在义庄干活的爹,为了想快一点把热腾腾的饭菜送到父亲手中,人小腿短的她选择抄近路,虽然近路会经过乱葬岗,但她一向相信人比鬼可怕,所以她不怕鬼,怎料忽地有东西紧紧缠住她的左脚脚踝,让她动弹不得。

  她是吓了一跳,但不至于害怕,她低头一看,居然是只大得离奇的手,她再顺势看去,是层层相叠的屍体,应该是该死不久的下人,手的主人被压在最下面,年纪小的她力气不大,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一具具死沉的屍体推开,挖出被压住的人,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一看到对方巨人般的身躯,她顿时傻眼了,她整个人说不定还没他大腿粗呢,她怎么可能搬得动?

  在当法医前,周静秋曾当过两年外科医师,所以她当机立断替男人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尽管她手边的急救物品不足,但止血还是可行的,及时救回了男人的一条命。

  后来她去找了父亲,两人借了辆板车,将男人运回家中,重新上药再包紮,男人高烧不退,昏迷了足足三天才醒来。

  男人醒来后,把以前的事都忘光了,执意要留下来报恩,终身以奴自称,夕奴是他给自己取的名字。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厮太狡猾了,忠厚老实的面容下有一颗坏心,他没有据实告知他的食量惊人,寻常人家是养不起他的。

  不过也算他幸运,他来的时候刚好是佟氏去世后的第三个月,他们省吃俭用攒着给佟氏看大夫用药的银两,正好用在他身上。

  因为家里没有病人了,所以一家子的开销也少了不少,夕奴再会吃,也不会比药钱多,因此他得以留下。

  不过除了食量大以外,他们算是捡到宝了,夕奴是天生的厨房好手,原本他什么也不会弄,但是只要教过他一遍,他马上能做出比原来更美味的料理。

  他的一手好厨艺很快地虏获周家一家人的心,谁也不舍得他离开,最后无处可去的他,成了周家的大厨兼门房兼长工。

  「姊,你又偷偷上山。」周晓冬有些不满地道,都不等等他,坏姊姊。

  「师父。」两个一般高的小少年从门口走了进来,一个身着白色儒服,白净俊秀,一个青衣一身,肤黑清朗。

  乍看之下是不像,但细细品味却有一丝雷同,两人都有修竹般的天生傲骨,只是一个流露形色于外,一个内藏于心,看久了会以为是一对兄弟。

  「什么偷偷上山,我上山需要偷偷摸摸的吗?」臭小子,连姊姊也敢管,看她的「十指神功」。

  知弟莫若姊,周静秋知道他的每个笑点,才伸指轻搔一下,躲避不及的周晓冬便痒得咯咯直笑。

  「不……呵……呵……你使坏招,不算不算,呵呵……姊姊太坏了……不许挠我痒痒……」好痒啊!他眼泪快要流出来了,姊姊每次都用这一招,不公平。

  「哪里坏了,我是在教你怎么做人,不要死读书,脑子要灵活运用,以免以后变成书呆子。」周静秋一手勾住弟弟的颈项,一手拨乱他的头发,惹得他哇哇大叫。

  「小敢,你还不来帮我,你是不是我哥儿们?」没义气,居然见死不救,害他惨遭坏姊姊蹂躏。

  小敢理直气壮地道:「那是我师父耶!我不可对师父不敬,叛师护友的事我做不出来,你好自为之。」小敢也是周静秋捡回来的,有一年江东发大水,他的父母都被滚滚黄浪冲走了,年仅五岁的小敢跟着流民们一起到莱阳县附近的村落乞讨,有一口吃的就很满足了。

  可是他人小又没力气,讨到的食物还没沾唇就被抢走了,饿成了皮包骨,只能躺在树下等死。

  那时刚买了小驴子的周静秋从一旁经过,看到他还有气,就把人带走了,她对老人和小孩子向来狠不下心,心软是她一大弱项。

  也许是饿得狠了,小敢一恢复元气就特别会吃,那时还没桌子高的他,能一人吃掉半桶饭,把周家人吓得目瞪口呆,生怕他把自己的肚皮给撑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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