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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进屋里吧。”丫头们一听,不掩稚气地笑了开来。

  才转身想踏进城内长廊,见到迎面而来的巡逻将士,让伏云卿突然停了脚步。两个丫头急着回去,没注意她停下,从后撞上伏云卿,差点让她扑跌到地上。“姑娘、姑娘没事吧?!咱们不是有意的!”

  “瞧你们黏得如此紧迫,天天跟前跟后,怕我跑了不成?这是城内,无须紧张。当真有意逃走,我靠秘道就行,哪天惹恼我,你们想拦也拦不住。”

  “千万别这么做,姑娘!”两名小丫头吓得又要开始抱她大腿嚎啕大哭。“咱们的脑袋已经是向王上借来的了,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求您行行好……”

  伏云卿伸手掩耳。女人难道就只能哭哭啼啼吗?“要想我留下,就安静回到房里准备用膳,我再看一会儿景色就回去。再哭,今儿个晚上我会没心情吃粥的。”

  丫头们一听,立刻抹去泪水,飞也似地忙活去了。

  伏云卿身旁没了别人,无独有偶的,率领士兵巡逻的戎装将军也凑巧对士兵们下了什么命令,让士兵们先行。她与将军即将擦肩而过时,刻意放缓脚步。

  低沉的年轻男声传了过来:“殿下究竟意欲如何?说要殉城,让我爹顶替之后,现在却像个无事人似成了东丘王座上贵客?”

  “放肆!”她原先有太多太多话想问,现在却让他言词给激怒。“兰祈,你是在对谁说话?!”

  “末将所言可有半分错?家妹兰襄为了亡父遗命护着殿y,结果却让殿下舍弃了不是?”年轻将军说话字字带刺。

  柳眉倒竖,压抑着层层怒气与心寒。“我命兰襄逃出城去见我六哥,连唯一能证明我身分的印信也交给了她……”

  “兰襄恐怕没成功。那一夜,她腿伤失血过多,倒在井里秘道中,若非当时我沿着血迹找人,替她收拾善后,只怕她早让东丘士兵发现给带走杀了。殿下不觉得太过狠心了吗?印信给了兰襄,岂不是让她被人盯上?”

  失望震惊心痛交错,她怒道:“你在我身边时日不算短,难道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她死?我若不以身作饵,她带伤,又如何能逃过士兵追缉?”

  看着兰祈沉默不语,伏云卿也不想多做辩解。只是没料到,原来别人眼中,竟是这样看待她的。“那……她现在如何了?你会如此责问我,莫非她已……”

  “一息尚存,但气若游丝,目前藏身在城中废弃的地下牢房中。”

  伏云卿从袖中取出一直带在身边的小丹瓶递了过去。

  “这是东丘秘药白玉露,拿去给她用吧,要她好好养伤。她处境堪虑,伤没好之前千万别露脸。若还需要什么,我来张罗便是。”

  面带惭色地收下东西,兰祈问得心虚:“殿下日后怎么打算?东丘王太精明,想在他眼底下捣乱只会白白送命,末将……只怕派不上用场。”

  伏云卿黯然垂眸。安阳年轻一辈的将领都主张投降东丘,她早知悉。如今她已不是皇子,他们何须效命于她?只是,撇得这么一干二净,她免不了心底难受。

  “兰襄伤若痊癒,你告诉她,我谢谢她为我尽心,这恩情我牢记不忘。从今往后,就当咱们主仆缘尽于此,我的路,我自己走。你们兄妹……过自己的日子吧。”

  她转身,脚步再不迟疑,可眼前却是水雾弥漫,让她有些看不清前方。

  伏云卿那身厚实鹤氅大衣上,胸前的朱色凤凰渐渐沾染上了大片湿,更显艳红,一瞬间几乎要让人错认,沾染上的不是泪水,而是——

  心头血。

  为了筹备已故重华王伏云卿的隆重葬仪,东丘王杭煜终于回城。

  一早,两个丫头忙不迭地前来通报,说是王上要见唯音姑娘。不过在那之前,伏云卿已不知起身多久,坐在窗前锁眉沉思了;见她只披件外袍,险些吓坏丫头。

  还好她们彻夜将房里的暖炉炭火烧得红通通热呼呼的,否则姑娘若有闪失,王上定会大怒;这一次,王上必然不会再对她们开恩的。

  “外头吵闹得极凶。”伏云卿让丫头慢条斯理帮她梳理,有些不耐。“一大清早便不安宁,我看街上士兵来来往往的,出了什么事?”

  “听说是城中四处水井全被封死,所有人要用水只能挤到城中大街上那一口,才会吵成这样。”两个丫头见伏云卿惊得立起,硬是把她请回座。

  “王上有令,天寒,姑娘得穿得够厚实、带上怀炉才能步出房门。”

  好不容易等到丫头们愿意放人,怒气腾腾的伏云卿没戴面纱便急往殿上奔去,还一面不住嘀咕:“封什么井,肯定是该死的杭煜又干什么糊涂事了。”

  才正要踏进大殿,便听到极为熟悉的男声正与杭煜在抗辩什么。是兰祈!

  “末将敢问王上,何以命人封死城中十八座不枯井?”劈头便问,兰祈当真是忍无可忍才前来见东丘王。总以为这个人高深莫测,心思极难揣度。

  杭煜斜坐高位,有意无意拨弄着系在腰间的凤凰对玉,语带慵懒,提不起劲。

  “理由吗……因为有人通报,有奸细想利用水井藏身;也有人谣传,那些井中藏有秘道,不可不防有乱贼宵小潜入城里。朕问过水衡官员,重华王建城时算计得还不差,据说那些井终年不枯不是?需要水的话,用城正中那一口就够了。”

  无聊眸光随意扫视,望见连接偏殿的重重纱帘后有道纤细人影时,霎时停住,略显森冷的表情总算回暖。

  伏云卿僵在原地,双脚彷佛生根。他才回来,便又开始朝她步步进逼了。封井,是他的惩罚,他故意要她看见。她敢有丝毫抗命,受苦的便是百姓。

  “来得正好,唯音。”亲切笑脸有些虚假,杭煜起身迎进她,彷佛呵护备至地将她强拉至身边坐下。“瞧你心急的,都忘了戴上面纱了。就这么想见朕吗?”

  “见个——”太粗野的话她说不出口。她俏颜染绯,想躲开,他偏不让,健臂紧紧环住她腰际。她愈是急着想推开他,却只让双手伤处弄得更疼。

  “兰祈将军,你可认得她?”杭煜亲昵介绍她,目光直锁在兰祈身上,不错过任何细微动静。“这位是……朕极为中意之人。听说是远来投亲,朕想帮她找到她的长辈亲戚。城里你熟,可曾在哪里见过与她相似的长相?也许会是她的亲人。”

  “不,没见过。大齐国女子,不论贵贱,多是头纱覆面,只有低贱娼妓才会露脸的。这位姑娘如此不知礼数,应非大齐女子,末将不认得她。”

  兰祈屈膝半跪在地,自然不过地摇了摇头。“王上若无要事,末将先告退。”

  冷眼静观兰祈匆匆退出,这期间,杭煜依然故我,没有放开捉握之意,反而更加收紧怀抱,要挣扎不停的她别再徒劳无功。

  他颊上笑痕更深,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兰祈将军……他见到你,依旧面不改色呢。”

  “或许王上该先给我顶头纱,才方便人家指认哪。”

  他刻意欺近,那阳刚炙热的气息无巧不巧地拂过她玉颈,教她浑身骤起颤溧,小手像赶苍蝇似地拚命猛挥。她不怕他动粗,却怕他如此古怪的碰触。

  “你知道吗?他掩饰得极好,可惜他犯了一个错误一天下间,没有男子见到如此绝色佳人能不动摇的。震惊、讶异、疑惑、痴迷、失神,什么都行,就是不该无动于衷。”无法再继续贴近佳人俏颜,杭煜喉间逸出一缕不易察觉的低叹。

  “而且……日前你们不是曾在长廊上照过一面吗?转身即忘,绝不可能。”

  满意地自臂弯中察觉到娇桂身躯微地一僵,杭堪笑颜更为灿烂。

  “我猜……兰祈认识你,而且试图袒护你。总不会你是红帐子里的花娘——”

  “谁是花娘了!”她恼地用力一挣,转身一巴掌甩了出去,却被他轻松拦下,大掌握住柔荑不放,她被迫正面迎上他,四目交会。

  “朕也认为不是。不是,更好。否则这手欲拒还迎的招式就太高明了。唯音,你是真不懂或装不懂,男人哪,愈是得不到手的愈想挣到;你愈逃,会让人愈追上。”

  他毫不掩饰的火热视线直勾勾瞧进她眼底,她能清楚看见,他黯黝墨瞳中两团火簇烧得狂炽,在那熊熊烈焰之中,满满映着她身影。

  “既然你还有气力出手打人,看样子,精神、气色都好多了。瞧你的来信与字画一日比一日工整,那手伤也该不碍事了。”

  他将那柔软玉手扯至唇边,像是品尝上好花蜜似地轻轻吮舔一遍又一遍。

  “这只手,竟能写字作画……以无才便是德的大齐女子而言,过分出色了。”

  她抽不回手,娥眉蹙起怒道:“死活都与你无关!手伤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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