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本王不懂,一个名闻天下的老太医,医德高尚,医术非凡,竟会在这件事上糊涂,听命于你,为成全你的心愿,罔顾本王对他的信任……”朱晋棠将事情娓娓道来。
昨日面露疲惫的梁侑聪一见到朱晋棠,便因愧疚而老泪纵横,却又死撑着不肯说明原因,只是告诉他,丁乐乐在去东宁郡王府前曾说过的一席话,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做法,接着,他又无意间听到杨苓珊要小喜替她找来春药,他猜想无计可施的她可能会对晋王下药,时间点他也猜到了,就是她必须离开晋王府的日子。
听到这里,杨苓珊已确信梁侑聪给自己留了活路,没向晋王或皇帝提及她曾说过的预知梦“晋王会是下一任的帝王,但前提是,她必须是皇后”这种听在皇帝及晋王耳里就是妖言惑众的话。
可她还是按捺不住的开口,“既然王爷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让我……让我……”
“皇兄今早离开王府前告诉本王,他已将本王的意思转达给你,你也不笨,应当想得出来是为什么。”朱晋棠淡淡的说。
丁乐乐静静的听着,此时,她是同情杨苓珊的,有些人是不能算计的,不然只会将自己赔进去——像是朱晋棠。
至于梁老太医,他真的太仁慈了,还给杨苓珊留了活路,因为她救了他的独子,他才没说出背叛晋王的原因吧。
杨苓珊回想太子跟她说的话,“所以你将计就计,永远的甩开了我,是吗?”
她咬白下唇,双手紧紧交握,长长指甲陷入掌心。“王爷会后悔的,我有预知能力,可以助你登上帝位,还有我父亲,他位高权重,也可以帮你——”
朱晋棠冷冷的看着她,眼底的冷冽令她倏地住了口,“你的预知梦不准,因为我对那个位置没有野心,也不觊觎,只要皇兄不对我下手,我不会主动争夺。”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威胁,他如何不对你下手?”杨苓珊嗤之以鼻。
他突然笑了,“看来你并没有本王想像中的聪明。昨日之前确是如此,但皇兄见本王竟肯舍弃可以联合相爷一派的机会后,已深深感受到本王的诚意,他在父皇面前起誓,只要本王对他忠心耿耿,他也绝对会好好学习政务,在未来当一个好皇帝,也当一个称职的好皇兄。”
这话令杨苓珊脸色惨白得不能再白了。不该这样的,太子跟晋王不该尽释前嫌,他们该在暗地里厮杀,太子的一切心思也全在算计晋王上,怎会学习什么政务、当个好皇帝?不对,大大的不对!
太子根本没有皇帝命,不管他怎么做,前生就是晋王登上帝位啊!
丁乐乐此刻突然觉得朱晋棠的心思极为深沉,明知杨苓珊的算计,竟然拿她来当筹码,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朱晋棠这步棋下得好,其实他现下的气势大好,只要稍微怂恿民心,把神仙入梦的事加油添醋,他要拉下太子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他却在这时将另一股强大势力送到太子的面前,也难怪太子会又惊又喜的说出那些话来。
朱晋棠把话说完了,示意这里容不下杨芬珊主仆,要她们即刻走人,就拉着丁乐乐往外走。
杨苓珊的声音突然又起,“王爷,神仙入梦是真的吗?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她不得不这么想,重生之后,她只将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告诉葛大夫,因为当时她以为对方会帮她赢得晋王的心,而以葛大夫目前的处境,是绝对无法透露的。“你有预知梦,本王为何不能有神仙入梦?”他头也不回的冷声回答。
杨苓珊泪如雨下的看着他拥着丁乐乐消失在门口。
她不甘心……丁乐乐毁了她这一年多来的布局与努力,全都毁了!
杨苓珊主仆终于离开晋王府,回到相府。
皇帝也就太子与杨苓珊一事赐婚,知道内幕的人都三缄其口,对外统一说法是太子的真心打动了杨苓珊。
婚事很快的进行,交换庚帖、合八字、择吉日,两方倒也忙得热热闹闹,毕竟是太子大婚,繁文缛节一堆,一转眼,竟也过了一个月。
这段期间,丁乐乐也向朱晋棠坦承了自己的身分,她与葛大夫之间的关系,还有为何而来,乃至会武功一事也全说了。
但她却无法向他透露师父在病历及医书上留的讯息,只能告诉他,她那日夜闯书斋差点被他逮到,真的是去找医书的。
“我只是想看看那本师父随身携的医书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不然,她怎么就无声无息的不见了?”
“我的人也找了很久,但真的没有她的消息。她隐藏的真好,我从未察觉她会武功。”
“师父说过,有些能力不要轻易示人,那可能是未来逃命用的。但她到底去了哪里?莫非真为奸人所害?”
马车达达而行,车内,丁乐乐神情严肃的靠躺在朱晋棠的怀里,脑海里还在想着先前两人的对话,而这也是他们现在要进宫的原因。
她仔仔细细的想过了,师父有一身好武艺,对杨苓珊也有防备之心,没道理会轻易落难,若没事,一定会跟她联络,但这失联都多久了?师父肯定出事了。
那谁有能力让她着了道?肯定是她信任的人,而晋王府内值得信任的,想来也只有德高望重的梁老太医,但他又让杨苓珊所用,她这才大胆的推测,梁老太医也许知道些什么。
“你别抱太大期望,想当初为了找葛大去,与她接触过的大夫我个个都查过,梁老太医更是被问了不下数十次话,但他确实不知道她的下落。”像是心有灵犀,朱晋棠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上响起。
她坐正,回头看他,“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瞧她一脸倔强,他忍不住笑了,“好,这不是带你到太医院去见他了吗?”
她叹息着点头。
杨苓珊一事,皇上并没有对梁老太医做任何责罚,毕竟这整起事件都被严严实实的隐瞒了下来,若他莫名遭罪,岂不是太奇怪了?反而是梁老太医自己惩罚自己终生留在太医院,但不再为任何皇亲国戚治病,仅为人授课解惑。不过魏渔向倒是离开了,杨苓珊让他伤透了心,他再度周游列国行医去了。
而她自己最窝囊,到现在还找不着师父的人。
朱晋棠宠爱的摸摸她的脸,“别担心,我已经动用暗卫去找寻你师父的下落,一天没找到人,他们便会一直找下去。”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抬头看他,“谢谢。”
他突然勾起嘴角一笑,“其实我一直在想着一件事,你是认真的吗?”
“什么事?”
“你说我才貌双全、武功过人、军功显赫又深得百姓爱戴,你怎么可能喂杨苓珊春药,只为了把如此卓越不凡的我送给杨苓珊,替她消火儿?那你何不干脆下在自己身上——唔……”
丁乐乐粉脸羞红的急急捣住他的嘴巴,“我那是气到口不择言,语无伦次了,王爷怎么记这么牢啊!”
他笑着拉下她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原来这么优秀,也不知道原来你也想……”
“没有、没有——”
她瞪大了眼,她话都还没说完,他竟然就直接吻了上来,这男人最近吃她豆腐吃得很顺口耶。
太医院位在皇宫深处的一雅致院落,离金銮殿、后宫嫔妃及东宫都有一段距离,当初先皇设院在此,也是为了远离宫廷设宴时的丝竹声,让太医们不被打扰。
朱晋棠与丁乐乐一路行来,穿过重重拱门才来到这寂静院落,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梁侑聪授课的书院。
此时梁侑聪正在上课,室内坐了近二十名男女,年龄不一,但神情一样专注。
为了不打断他上课,朱晋棠与丁乐乐转进另一边的偏厅坐下,宫人端来热茶后,便退了出去。
初绽的秋意已在四周的树上染了青黄不一的颜色,阳光下,梁侑聪走了进来,还未行礼,朱晋棠就赐了座,并让他回答丁乐乐的问题。
她简洁地说道:“梁老太医,其实葛大夫是我的师父,因为她与我断了联络,我担心她出事才到京城的,没跟你提起,是因为我不确定师父失踪一事跟王府的谁有关系。”
丁乐乐边说边仔细打量梁侑聪的眼神,确定他在听到实情后,眼神从惊愕到闪烁到不安。
“你知道师父在哪里,对吧?”她着急了。
“你知道些什么?”朱晋棠也看出来了。
梁侑聪低头不语。他怎么能说,他欠杨苓珊一条命,虽然现下局面与她想要的不同,但至少她还是当上了太子妃,而太子在皇上与相爷的教导辅佐下,也展现了与过往不同的气度,不再视晋王为劲敌,若没有意外,她还是皇后。
可是,如果他说出杨苓珊以预知梦告诉他,葛大夫会在日后杀了她这皇后,因事关金圣皇朝的未来,所以他利用葛大夫对自己的信任,在她的茶里添了无味无色的软筋散,让杨苓珊的人暗暗带离晋王府,那么杨苓珊即将拥有的一切也会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