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派人去请瞿大夫和圣手大夫,哪个还在京城就请哪个过来。”正走进院落的应学文一听,连忙抓了个仆役交代,“还有,快去请管事通知我哥。”
“当家,您能说话吗……”翠宇哽咽说道。
花明子看着翠宇,扬眉打量周遭陌生的摆设,张口想说话,却先喘了好几口气才说道:“我……在……哪?”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便咳了起来。
“您在应家。”翠宇抚着当家的背,等她喘过气后,便端过瞿大夫交代若醒来要喝的汤药,递到她唇边,顺道将她昏迷了七日、且为何会在应家的事逐一说了。
原来救她的是应家二少爷,看来上天也觉得他们有缘,因此让他救了她一命。所以这几天总在她耳边说话的人是应学文吗?
可那沉稳的语气怎么听起来却像是应炎隆呢?花明子脑中闪过彼时他陪在她身边遇事不乱的神态。
“应当家……打扰……”花明子颤声说道。
“是啊……应当家待您真没话说,什么仙丹妙药都往您这里送,每天再忙都要抽空来看您……”翠宇突然放低说话声音,因为从眼尾余光瞟到有人进门了。
翠轩往门口看去,只见应学文在进门前整理了下仪容。
“花当家,你醒了!”应学文带着一脸笑意,用最潇洒的姿态进了屋里。花明子看着眼前这个身着墨蓝刺绣衣的年轻男子,用眼神要翠宇扶她起”
“躺着躺着!”应学文连忙挥手摇头,阻止她起身。
“多谢应少爷救命之恩。”花明子说。
“是你命大。先是我正巧经过,后来瞿大夫和圣手大夫又都刚好还在京城。再者,我大哥也愿意把那些丹药拿出来救你……”
花明子看着应学文说得眉飞色舞的俊容,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皮竟又忍不住往下垂,她好累。
第6章(2)
“当家,瞿大夫来了。”翠宇一见到瞿大夫来,立刻上前帮忙提医箱,并在桌上备好笔砚方便大夫写药方。
“你再不醒,我这招牌就要砸了。”瞿大夫往榻边一坐,立刻执起花明子的手腕诊脉。
“多谢大夫。”花明子朝瞿大夫一颔首,感觉应学文正灼灼地看着她,但她实在无力回应,只得闭上眼,由着大夫把脉。
“你受了这般重伤,能活着就是万幸了。皮肉伤容易复原,可一旦伤及脏腑及底气,非得再躺个三,五个月才能补足。幸而你现在醒来,能够吃喝,气血补充就能快一些;再加上应家药铺等于是把寳医宝山都搬到你面前了,你就安心休养吧。”瞿大夫放下她的手说道。
“多谢瞿大夫。”花明子张开眼,以气音说道,只觉得此时呼吸及唇间全是药味。
“要谢就谢应当家吧,是他用了计硬把我从宫中挖出来的。否则我出宫一趟哪能待上这么久。”瞿大夫对着她笑道,当她是应当家的心上人。
“敢问大夫……我这身子何时可以复原?可会留下病根?”花明子问。
瞿大夫敛起笑意,皱了下眉,却未接话。这花当家命不久矣一事,应当家叮咛过他先别提。
花明子见瞿大夫不语,心里一沉,移眸看向应学文,见他亦是一脸凝重,她于是深吸了口气。横竖她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怕什么呢?
还有时间能让她安顿好花家产业及重视的人,那也就够了。花明子心里虽这么想,冷汗却泌出了颈背。
“请大夫实话实说吧。”花明子看着瞿大夫说道。
“我来告诉她。”一道声音从门口传人。
花明子和所有人都往门口看去,只见身着墨蓝长袍、面色肃穆的应炎隆正大步朝着他们走来。
“大哥,你怎么来了?不是正在跟掌柜们开会吗?”应学文奇怪地看着大哥。
大哥和掌柜们的每月一会,向来要持续到晚膳时分,且从来不许任何人去打扰。
之前他就曾经因为有事想进去找大哥商量,结果一进门就被大哥凌厉的目光给吓到动弹不得。
“不碍事。就只剩”些小事,他们决定即可。”应炎隆站到榻边,看着她面色苍白,连一双美目都失了光采。
花明子迎上应炎隆的灼灼黑眸,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昏迷多日必然憔悴的容颜。她微低了头,伸手要拨鬓边发丝,可转念一想,她受伤时的惨状,他应都目睹了,她是在羞个什么劲!
况且,她不是总认为好看与否只是皮相吗?放下拂发的手,她再度抬头看向应炎隆,语声虚弱但语气坚定地说:“应当家,多谢连日的照顾,大恩难忘。麻烦您告诉我我的状况,好让我做好准备吧。”
应炎隆看了瞿大夫一眼。
“我到小厅写药方去。”瞿大夫踱步离开。
应学文扁了下嘴,不情愿地转身离开。
花明子见此,浅浅倒抽了口气——莫非她的伤势很严重?
“我还能活几天?”她故作镇定地问,双唇却止不住地颤抖。
“没那么严重,你想太多了。”应炎隆在她榻边坐下,定定看着她。
“若没那么严重,你何需叫所有人全退下?”花明子柳眉一拧,咽了口口水后说道:“您请说吧。我承受得住的。”
“你好好保养,不过分操劳,几年不是问题。”见她眉头仍拧着,满脸的不信,他微微倾身说道:“护你的是整个应家,你该对我有信心。”
她耳朵微热起来,身子不由得想后退,偏偏没半分力气移动,只能别开眼,假装二人之间的距离不是那么不合宜。
“就只有这样?我还有几年寿命,不是几个月?”从瞿大夫的表情及他郑重屏退他人一事看来,她不认为事情如此简单。
“还有一事。”应炎隆的手隔着丝褥覆住了她的。
她惊跳了下,对上他的黑眸。
“你今后无法再生育了。”他尽力用最平静的声音说道。
他手上的热度透过丝褥传入她的手背,可花明子却感觉全身一凉,怔怔地看着他,有半刻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能生育……她蓦地打了个寒颤,感觉他隔着丝褥,更加抓紧了她的手。
“人……真的很可笑……我原本以为自己命休矣,还庆幸着能醒来……谁知道……我……没想到花家的血脉竟会断在我手里。”她感觉鼻尖一酸,胸口像是被什么梗住了似。
“你还活着,这便是最万幸之事。”他更加握紧她的手。
花明子低头看着两人隔着丝褥交握的手,想起昏迷间辗转时的痛苦时刻,那双握住她的大掌——
是应炎隆吧。
他这般待她,是何用心?她缓缓抽回手,扬眸看人他眼里。
“抱歉,我失礼了。”应炎隆蹙眉,立刻便要起身。
花明子还没来得及阻止自己,便已抓住了他的手。
他身子一颜,反掌牢牢地握住。
二人四目交接,对看了一会后,她收回手,他却坐回了榻边,再次握住她的手。
“你……这段时间不容易。不能生育也不算什么事,领养几个花家后辈好好栽培便是了。由你栽培出来的孩子还能不好吗?你好孩子好,也就是花家基业的福气,这才是你爹最衷心希望之事,不是吗?”他嘎声说道。
“嗯……”花明子眼眶一热,低头用力眨眼,想眨干里头的湿意。
他抚着她的发,柔声说道:“没事了。你还活着,再没有比这还万幸之事了。”
“放心吧,我撑过来了,我一向能撑过来的。待我身体好转之后,我也会让——”她深吸了口气,还不想提起罗继才的名字。“‘某个人’得到该有的报应。”
“先把身体养好,其它的事之后再提。”他双唇微微一抿,手掌用了点力气紧握了下她的。
“不行。我若不快点出面,也许很快就会有其他受害者。”
“他不敢。”因为他已经派人盯住罗继才了,就待搜集完所有证据便要给予一次击倒。
“我不相信他。”花明子挣扎着想坐起身,却痛得倒抽了一口气,蜷着身子不住颤抖。
“谁让你起身的!快躺好!”他沉声命令,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再乱动。
“该死!伤口会不会又裂了,我叫大夫——”
他欲起身。
“站住!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大夫。”她额上泌出冷汗,却还是想起身。
“躺好,别动。”他粗声命令。
“我要坐着。”她坚定地看着他。
“不许。还有,现在并不是为其它事担心的时候。”他手势轻柔,却强势将她按回床榻间。
她气得想推他,可没推成,自己却先气喘吁吁起来。
“听话。”他在榻边坐下,执起她的手牢牢一握。
她别开眼,不看他,冷冷说道:“不听。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放任他为所欲为……”
“你认为你出面他就会认账吗?”
“没有女子会冒着失去清白的危险去指控一个男人。”她瞪着他说道。
“若他说你们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呢?”
“我若与他两情相悦,早就答应嫁给他了!”花明子一股怒气梗在胸口,脸颊胀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