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隐真也想踹人,可他是读书人,读的还是圣贤书,只与人讲理,不兴动手动脚。
“哈!你想踹谁呀?你腿一抬,爷儿就把你的细腿儿折了。”骨断的脆声想必很悦耳,萧天野愉悦的想着。
“你敢!”这次气愤大喊的是夜隐真,他将双生姊姊往身后一拉,才十三岁纪的他已有男儿气概。
“哈哈,你敢我就敢,你以为光靠文人就能治国了吗?我手里的兵,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了你恩德公府。”
萧正赞手上的兵权虽然交出去了,可他儿子里有五人在军中,几十万的兵几乎是弃中之物。
其中他的嫡子就掌控京几营、武让营和禁卫,里外控制京城防卫,而他的族中后辈与子弟兵也大多以他马首是瞻,君氏江山有三分之二的兵权是据在萧家人丰里。
若非忌惮能以一敌一的精悍北境军,萧正赞早趁皇上无能而夺位了,他很清楚他的兵若遇上北境军,就算是胜也是惨胜,将耗掉一半的国力,得花上个十年时间才能再培养出能带兵打仗的将领。
好兵易得,良将难寻。
他有所顾忌,如无万全之策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肃王已死,北境军群龙无首,他原本压抑的心思又活络起来,打算借皇上的手派自己的儿子去接收北境,一旦兵权入手,天下就是他一个人的,本就该死的天子也不能再高坐金銮殿,皇帝换人做。
“范离,你还傻愣着干什么?把人给爷赶出去,爷一见到他们就晦气。”萧天野朝地上虚吐了一口痰。
“是,小的马上办。”狐假虎威的范离见对方人单势弱,心一横就狂起来了。
“还不走,想让人赶吗?”
“大门朝外开,我站在门口碍你什么事,胆子够大来推我呀!”赌气的夜隐月偏是不走,和对方扛上了。
“推就推,还怕你咬我吗?”范离淫笑地看着她的平胸,长斑的手往前一推。
夜隐月见他真敢把手伸过来,羞恼地面一红,身体本能地往后倾,怎料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就要向后摔。
吓得尖叫的她不敢睁开眼,以为会跌个四脚朝天,等着疼痛感传来。
此时,一只柔皙的手托住她的后腰,轻轻一送,她便稳妥地站直了身子,而怀有色心的范离莫名倒着飞了出去,当场吐了口血,原来是她身后多出男人的一条长腿,一脚踹向范离的胸口。
夜隐月想感谢搭救之恩,回过头,乍见对方的面容后,惊愕的小嘴一张。“皇……”
来者将手指往唇上一放,做了个嘘的口形。
“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了恩德公府,这口气可真大,我倒要秤秤一口唾沫有多重,重到你敢口出狂言!”
雅间的门是被踹开的,随后走进一名面无表情的貌美女人,而夜隐月和夜隐真姊弟俩则是信心十足的跟在她身后一步,一左一右活似两位护法,一副家里大人来了的模样,两人目光得意,下显微抬,神气地睨着雅间里的人。
“你好大的胆子,敢破门而入,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见到有人上门找碴,看也不看来者的萧天野大怒拍桌。
“禁卫军副统领,官居从三品。”女子的嗓音轻柔而明媚,像是春天的风拂过刚结苞的桃花嫩枝,但是,带了一丝令人感到心寒的冷意。
“既然知晓我是何人还敢造次,不想活了吗?”刚好拿她来祭刀,杀鸡儆猴,吓吓恩德公府。
“你欺负两个小的,我能不出面吗?一个大男人也不羞愧,看人家大人不在身边就行无耻行径,萧家有你这样的子孙实在可耻,有辱祖宗颜面。”禁卫军副统领……吗,这个位置也该动一动了,滚木不动易生蠢虫。
“你真是活腻了,敢辱骂我萧家先祖,大爷我先教你一个乖,下辈子投胎管好你的嘴……”萧天野恼羞成怒,愤而起身要一刀砍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女人。
他萧家就是京城的天,谁敢大放厥词便是与天作对,根本是找死,他大方地成全她,黄泉路上好走。
“放肆——”
忽地,四道影子凭空出现,护卫在女子身前。
如果萧天野稍微冷静些,不难看出这些人的身手与大内高手十分相近,是保护皇上的暗卫,身为禁卫军副统领,有些人他还打过照面。
可是气头上的他红了眼,不管不顾他们早何许人也,只知有人敢出手坏了他的好事,他一个也不放过。
“这天下有一半是我萧家的,我还没见过比我更张狂的人,你们要真敢造次,我灭你们全族!”一看对方实力不差,是有功夫底子的,面子挂不住的萧大公子讪讪然收刀。
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问过君家人了吗?皇上有说过要让出一半江山吗?”夜隐华淡淡地道。
萧家的势力果然大到一手遮天,敢夸口均分天下。
萧天野撂完话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太大逆不道,没顺着说下去,但他心里已认定父亲成为一国之君只是迟早的事。
“皇上是你能挂在嘴边的吗?小娘子生得美貌,不如来当我第七房小妾,我就原谅你的出言不逊。”看见对方生得美,起了色心的萧天野语带轻佻。
“瞎了你的狗眼,上不了台面的腐肉,我姊也是你能调戏的吗?也不瞧瞧自己满脸疙瘩,想出来吓死谁?”
萧凤瑶长得那般妖媚,可知她的兄弟也生得不差,萧天野在外貌上还称得上赏心悦目,不少京城女子为之倾心,视其为良夫佳婿,夜隐月所谓的满脸疙瘩指的是他像癞蛤蟆一样恶心,妄想摘天上的明月,他只配烂泥巴。
“小月,文雅点,你是姑娘家,毛毛躁躁的不象话。”这丫头该管管了,心直口快,不知世间凶险。
“是,姊姊。”小姑娘低下头,规规矩矩的收起小爪子。
闻言,萧天野忽地太笑。“你胡乱喊什么姊姊?你姊姊在宫里,这辈子再也出不了宫。”除非死后送入陵慕,与皇上同葬。
“族姊也是姊。”夜隐华没透露身分,但也没想到萧天野眼拙到近乎目盲,居然没能认出她,不知是他太过自大,还是从未将她放在眼里,毕竟每年的节庆和万寿节,她总要出来露露面。
“夜家人不是快死光了,你们还有族亲?”萧天野嘲讽道,全然不把夜家人当一回事。
文武相忌,互看不顺眼由来已久,文官瞧不起武人粗鲁,有勇无谋没脑子,全靠一把力气拼命;武官鄙视文人的弱不禁风,满口酸言,光靠一张嘴就想谋划万里江山。
文人之首为夜家,三代为官,守正廉明,书香传家,以文正身,深受读书人推崇,视为楷模,是士子眼中一股不畏浊气的清流。
武将之首有二,一是肃王君无垢,一是护国大将军萧正赞,两派分庭抗礼,只在伯仲间,不过自从肃王去世之后,他的派系渐有消寂,萧家的人马一跃而起,成为朝中最大的势力。
所谓此消彼长,少了北境军的制衡,萧正赞这方日渐强大,而夜家人丁不兴,幼子又尚未长成,所以在朝廷抗衡中,文官的势力被压制,同时也意味着夜家在朝政上争不过萧家,有被压着打的趋势。
且由于皇后失宠,萧贵妃却受独宠,两家的胜负越见明显,恩德公府似在没落中。
因此萧家人在外的行径从不收敛,任意打压政敌,欺凌非同一阵线官员的家眷子女,逮着谁就朝谁出手,轻则言语羞重则还曾把人打残甚或活活打死,对方家人还得忍气吞声上门致歉,送上重礼。
“总还有几个得用的,倒是你们萧氏九族,大概离满门抄斩不远了。”夜家虽然人口不多,但总好过全家死绝,再无复起之日。
“大胆!你敢诅咒萧家,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怒极的萧天野再次举刀,同时以眼神暗示手下去找人来。
只是出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他若往雅间外一看,准会看到那些人被倒吊在梁柱上,嘴里塞着木炭,一个穷极无聊的男人穿着黄色衣袍,命人在下面点火,烟熏人肉。
刷!刷!刷!罪恶值上升。
“你杀呀!你若杀了我姊姊,当真要被满门抄斩了,亏你还是朝廷的官,居然连我姊姊是谁都不认得,你这官不当也罢。”夜隐月翻了个大白眼,嘲笑他有眼无珠。
“什么满门抄斩,你当你姊姊是当今皇……”萧天野恼怒地正要上前,突地灵光乍闪,想到夜家的女儿也就那几人,夜隐月口口声声喊这个女人姊姊,就他所知,她唯一的嫡亲姊姊不就是……
皇后?
萧天野吓出一身冷汗,手臂瞬间打直,放下手中的禁军佩刀,再三打量眼前的女子,却不敢确定是不是他认为的那个人,因为他从未认真看过“那位”的长相。
“见到皇后还不行礼?”
冷肃的声音从雅间门口传入,一抹修竹般的身影立得笔直,眼熟的常顺弯着腰站在男子的斜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