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牙尖嘴利的丫头!”戚聿恬咬牙切齿,转而瞪着周品洁,“品洁,你要整天跟她搅和在一起,只会学些不三不四、不伦不类的坏习惯。”
她上前一把抓住周品洁,“瞧瞧你刚才戴的那是什么,她是妓子生的野种,也要把你变成妓子吗?”
听到她这番话,戚书雅实在是气不过,又是妓子、又是野种,她身为长辈,到底懂不懂得尊重别人?
一股火气上来,戚书雅一个箭步上前,拉开戚聿恬抓着周品洁的手,不客气的瞪着她。“大娘,你真的很……”
她正要发飘,忽听见外面传来乔无惑低沉而威严的声音——
“这儿真热闹。”
他的出现让屋子里所有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戚聿恬转头看着他,冷笑道:“你也往这儿来了,鼻子真灵。”
这话很明显带着浓浓的敌意和讽刺,说他鼻子灵,不就在暗指他是狗吗?
戚书雅记得金贞行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这些时日乔无惑帮了她不少忙,她当然不可能冷眼旁观看着他被戚聿恬霸凌,“大娘,你身为长辈,怎么可以……”
乔无惑目光一凝,朝她一瞥,以眼神制止了她。
“夫人,”乔无惑语气和缓地道,“刚才您说的话,晚辈都听见了,晚辈斗胆奉劝您,身为长辈应该修口修心,说那些话,有失您的身分地位。”
戚聿恬勃然大怒,“你这是在教训我吗?”
“晚辈不敢,只是出于好意。”他的态度谦恭有礼,言词却犀利而严厉。
戚聿恬十分不悦,怒斥道:“我看你根本忘了谁才是戚家的主子。”
“晚辈时刻都记得。”
戚聿恬恼得涨红了脸,指着他骂道:“若你记得,还敢对我不敬吗?我可告诉你,你不过是戚家的奴才,莫忘了你的本分!”
戚书雅听她越说越离谱,实在按捺不住了,气愤地道:“大娘,你真是越说越过分了!”
戚聿恬嘲弄一笑,话中有话,“怎么,你们这们快就勾缠在一块儿了吗?是不是想联手霸占戚家的财产?”
“你血口喷人,无的放矢!”要不是顾忌着她是长辈,戚书雅真想把她赶出去。
“你们是不是一路人,很快就知道!”戚聿恬说罢,揪着周品洁,气急败坏的离去。
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戚书雅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可恶,我真想撒把盐!”她转而看着乔无惑,“她那么说你,你不生气吗?”
乔无惑没回答她的间题,只是神情凝肃地告诫道:“不要也不能再对夫人或是戚家任何人说这样的话。”
她一怔,他是在教训她吗?戚聿恬身为长辈,却毫无长辈的样子,他还怪她不懂尊重?长辈就能是非不分吗?
“她闯到我的地方来,糟蹋我就算了,她还侮辱我娘。”她尽可能的压抑住快要爆发的怒气,“总得有人教会她尊重别人吧?”
在她残存的记忆里,寿娘是个性情温柔、品格高尚的母亲,绝不是戚聿恬说的那样,也不容戚聿恬恶意诽谤。
“是得有人教她,但不是你。”乔无惑浓眉揪紧,“你是晚辈,她是你亲姑妈。”
“她根本不认我这个侄女,在她心里,我是个艺妓生的野种。”她质问他道:“她都不认我、不尊重我,我为什么要认她、尊重她?”
“因为这是伦常。”
“这是乡愿,是是非不分。”她气的不只是戚聿恬对待她的态度,还有他。
她以为他是个是非分明的人,也以为他们应该站同一阵线,就因为如此,当他被羞辱,她才会这么生气,没想到他竟反过来指责她,真是莫名其妙!
她这个人向来是这样的,欺负她可以,但不能欺负她认为重要的人或是自己人,若是有人胆敢这么做,就算对方是天皇老子,她都会跟对方扛到底……
慢着,那他是她的什么人?为什么看见别人羞辱他、槽蹋他,她会这么生气,而且还立刻张牙舞爪?
他是重要的人还是自己人?不,都不是啊,那么她为何……
都还弄不清楚他是什么,她就已经委屈得想哭。
可恶,她是几乎不掉眼泪的人,可是碰到了他,他却老是害她想哭……
倔强的戚书雅,紧咬着唇,硬是忍住了。
发现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一脸不甘地咬着唇瓣,彷佛死都不会让眼泪掉下的表情,乔无惑心头一紧。
他,讨厌女人掉眼泪。
或许也不完全是讨厌,而是他不知道如何应对,也无从理解。对于无法掌控的人事物,他向来敬谢不敏。
可此时看着这样的她,让他的心里有股说不上来且不曾有过的激动及悸动,让他觉得焦虑,甚至是愧疚。
“你……别哭。”
“我没哭。”戚书雅倔强的一抹眼睛,没好气地道,“我是看不惜她那样说你,才会对她说出你所谓不懂尊卑伦常的话来。”
听着她的反讽,乔无惑蹙眉苦笑,可是知道她是为自己抱不平,他心里又有着难以言喻的欣慰。
这府里,不是没有人为他抱不平,可除了她,从没有任何人敢为他挺身而出。
他从不怪那些沉默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没有谁一定得帮谁,想来,也只有她这种性情刚烈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吧!
乔无惑知道自己方才的语气过于严厉,话也有些说重了,这会儿他放缓了态度,“孙小姐,我不是在教训你。”
“谁说不是?”戚书雅娇悍地瞪着他。
“在戚家,除了老夫人,很少人是真心受我的。”他的声音平缓而沉稳。
她微顿,两只眼睛直直的望着他。
乔无惑笑叹了声,“他们一直当我是眼中钉,他们的冷言冷语,我早已习惯。”
“这是姑息。”她凛然道。
他深深注视着她,“或许,但为了老夫人,我可以接受这一切。”
“就为了报恩?”戚书雅揺头,“你应该知道,老夫人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我知道。”乔无惑淡淡一笑,“正因为知道,我不希望她为难,甚至选边站。”
她一时语塞,想她当初不让戚老夫人知道金贞行来找麻烦,不也是因为这样吗?
“我虽不是戚家人,但老夫人对我并没有分别心,那便已足够。”他续道:“但你不同,你是戚家人,而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往后你得跟他们一起生话,何苦顶撞他们,以致于你在戚府的日子过得不舒心?”他澄澈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意味深长地又道:“坏人,由我来做就行了。”
“乔无惑……”原来他是为了她好,原来这就是他的顾虑,原来这就是他的细心及体贴。
他不是姑息,不是不苦,不是软弱,他一切的忍让全都是因为体贴老夫人,也是对她的用心。
这一瞬间,她理解了他的为人,对他,她心生赞佩。
其实她知道在戚府谁是真正对她好、关心她的人,像是戚老夫人和周品洁,还有他,只是和同辈比较容易拉近关系,她目前为止,只和周品洁较亲近,却迟迟没有接近戚老夫人……
其实她应该高兴自己多了家人,而不是老是对他们心生防备,跟乔无惑对老夫人的用心一比,她简直就是冷酷了,或许她该找个机会向老夫人表示一下,免得让她老人家一直对她感到歉疚,这样太不应该了。
“孙小姐,做人要内方外圆,要如水,不论装在什么容器里,形象变了,但本质不变。”
前一刻的感动,此时又被他的说教打得四散,她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喔。”
看来他也不是这么完美,爱说教这一点要是改一改会更好。
第4章(1)
记取了乔无惑的“教诲”,戚书雅努力的调整心态,当他所谓“形象变了,但本质不变的水”。
之后,一次在戚府遇上戚聿恬时,她主动上前喊了声“大姑妈好”,这可把戚聿恬吓坏了,之后只要一想起戚聿恬当时的表情,她总是忍不住想笑。
不过大概是戚聿恬在戚聿静跟前说了什么,周品洁自那天起就再也没来过雅坊,她想,周品洁肯定被下了禁足令。
这日,她系上自己手染,并在边角绣上一丛绿叶的领巾,准备带着染好的布跟手缝的头花去锦绣织交货。
她正要去问问管家能不能借她一辆马车,就碰到准备进城的乔无惑,见她手中捧着一堆东西,乔无惑什么话都没说,便将东西接过。
此举,霸气又暖心,简直是偶像剧或罗曼史小说里的男主角才会干的事,让她的心不受控制的漏了一拍,她还没回过神,又听到他沉声道——
“上车,我顺道载你。”
“喔。”
这回,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喷出“不用,谢谢,我自己可以”这样的回应来拒绝他,而是乖乖地顺从他的指示上了车。
她想,她一定有哪里不正常了。
坐在揺揺晃晃又有点狭窄的马车车厢里,两人的肩膀不时的碰触磨擦,她不是第一次和他同坐一车,但不知为何,这次她却觉得特别特别的窘迫,她的呼吸莫名变得急促,还会不自觉地偷猫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