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女儿改了脾气,梅老爷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原谅女儿,并让两家化干戈为玉帛,毕竟合作是双赢局面,他是商人他明白,只是过去梅、俞两家没人肯拉下脸罢了。
但知道俞睿渊来了一趟,而且不是被赶出去,还是让梅老爷好生的请人送了出去,梅夫人感觉受到了威胁。
她的确疼爱梅水菱,但并不是真心的,她虽出自书香门第,但家境并不富裕,小时候也过过苦日子,所以自小她就想着能嫁一个有钱的男子,能不再为了生活愁苦。而后,她也如愿进了梅府成了夫人。
她第一个要处理的就是梅家大小姐,来日她总会有自己的孩子,不能让梅水菱抢了自己儿女的宠爱。
知道故意苛待梅水菱只会留下话柄,所以她反其道而行,刻意宠坏了梅水菱,看着梅老爷对梅水菱这个女儿越来越失望,她便越来越得意。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差点失去控制,虽然总是告诫一双儿女离他们的姊姊远一些,却还是险些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于是她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暗施诡计打算把梅水菱赶出家门。
如今她的目的既然已经达成,就不会让俞睿渊再有机会破坏。
一见梅老爷还真的态度松动,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舍得真与水菱断了亲情,可是……我又不免为我另外那两个孩子感到难过,我们两个老的可以忍受水菱的忤逆,那是因为我们疼爱她,但那两个孩子……唉……」
看着夫人委屈的样子,梅老爷才知道自己太一厢情愿了。
夫人总是这么无欲无求,她再怎么疼水菱,总不能为了水菱而让自己的另外两个孩子委屈啊!
是他想得不够周到,老是要自己的夫人逆来福受。
「是我的错,怎么能忘了她险些害死了自己的弟弟。」
「老爷,那是意外,不能怪水菱……」
「好了!你别再为她说话了,从小到大你还不够疼她吗?俞睿渊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不与他这个皇商做生意,我梅府的事业也不会有影响。」
见梅老爷打消了主意,梅夫人暗自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梅水菱,今生她是不会再让她回梅府的。
梅水菱听说父亲来到俞府十分开心,她没让仆人去泡茶,而是亲自泡了一壶父亲最爱喝的茶,在她重生无数次的经历里,她也学会了泡茶的好手艺,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亲手泡茶给父亲喝。
当她喜孜孜捧着茶盘来到大厅时,刚好听到父亲与俞睿渊的对话,她十分感动,原来俞为了她,放下两家的恩怨,偷偷去见了父亲……
然而,很快梅水菱便发现是自己想错了,父亲会来并不是原谅了她。
「岳丈大人前来竟是拒绝我?」
「俞老板,你所做的事,我以一名商贾的身分认同你,我对你为了寻求双赢而释出善意的做法感到赞赏,所以愿意亲自走这一躺告诉你我的回复,但很多事是无法改变的,我对这个女儿已经彻底死心了。」
听见父亲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梅水菱险些晕厥,她跌靠向门板,颤抖的双手捧不住茶盘,杯盘摔落地面的声响让厅里的人发现了她。
俞睿渊见是她,连忙上前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瞧我笨手笨脚的,把东西都给摔破了。」
「不过是一些杯盘,那不重要,你分明是身子不适。」
梅老爷也由厅里走了出来,再次看到女儿,他的眼神仍旧相当无情。
梅水菱被父亲的神情所伤,捧着心口几乎就要落下眼泪。
梅老爷只是看着洒了一地的茶水及破碎的茶具,再看向她苍白的脸色,或许她是有了些许悔意,但并非如此就能将她过去所做的全都一笔勾销。
「水菱,你别怪我偏心,你可知你弟直到现在晚上都还会梦魇,看到池子也还会害怕,直说池子里有鬼怪,会把他拉到水里去。」
「爹,水菱真的知道错了。」再听父亲的指责,梅水菱终究忍不住眼泪。
在一次又一次重生的经历里,啃噬她的心的,不是那个她曾经爱过的卓孟哲给她的伤害,而是她明明重生了,却不能重生到伤害家人之前,阻止自己做下那些蠢事。
「水菱,茶具碎了能复原吗?水洒了能收回吗?」
梅水菱震惊地抬起头来看着父亲,这冷绝的话是在告诉她,她永远没有得到原谅的一天吗?
「岳丈大人,你的儿子终究是保住了性命,但你这么对待菱儿,你将会失去一个女儿。」俞睿渊不舍梅水菱这般难过,有些不悦地道。
「至少她有你,我想,那是她今生所做的最好的决定。」
俞睿渊无力改变梅老爷的想法,只能紧咬着牙,他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让梅水菱知道他的好,他宁可自己在她生命中一直是锦上添花的那一个,而非雪中送炭,因为这样代表了她一生顺遂、无波无澜。
「既然没有这个女儿,我们两家就没了姻亲关系,我不强求两家可以继续合作。」
「不会的,合作关系不会变,是不是?睿渊?」梅水菱恳求的看着俞睿渊,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失去了两家破冰的机会。
「你可知即便如此,你父亲都不会改变想法?」
「就这一回,我是为了你。」梅水菱抹去了眼泪,逼自己露出笑容,想让俞睿渊安心。「你常常说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不是吗?」
听到她是为了他,俞睿渊难免动容,他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脸庞,看着她的笑,他却没得到安抚,只觉得心里更为沉重。
俞睿渊对梅水菱的疼惜梅老爷都看在眼里,当初是因为她执意要嫁给俞睿渊,他才会气得把她赶出冡门,可如今看来,他反而放心把她交给他了。
如果她真的改了性子,她便有资格得到这一切。
看着父亲只是招呼一声便告辞离去,梅水菱抹着怎么也抹不干的眼泪,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碎片。
俞睿渊看着心痛,一个父亲怎能残忍到如此地步?可又怎能在说完这么残忍的话语后,带着似是心软的神情离去?
这让他不禁怀疑,是否有什么缘故让梅老爷一次次心软,又一次次的狠下心?
又是什么缘故能凌驾在父女亲情之上?
除非……是另一份亲情。
「啊!」
梅水菱的一声轻叫拉回了俞睿渊的心神,他一低头就看见她抓着自己的手指,上头正冒着鲜红的血。
他本想喊人,却看见厅里侍立着的其中一个丫鬟来不及收起的笑意。
「你笑什么?你们就这么做事的,居然让少夫人亲自收拾?」俞睿渊不悦地斥道。
「奴婢不敢!」其它的丫鬟望向那个露出笑容、名叫月香的丫鬟,眼中多了怨怼之意,因为她的笑,害得她们跟着她被骂,只得赶快收拾起来,免得又让少爷更生气。
俞睿渊随意指了一个丫鬟命令道:「去拿药箱来,还有,把李总管叫来。」
梅水菱被俞睿渊拉着进了厅里,他让她坐到椅子上自己则站在她身边捧住了她的手。
不一会儿李总管及药箱同时来到,俞睿渊先拿干净争的巾帕清理梅水菱的伤口,还一边斥责李总管,「我发现府里上下都没个体统,总管,把刚才站在厅里的那几名丫鬟辞了,见少夫人自己捡拾碎片不赶紧上前收拾,竟然还站在那里笑!」
那几名丫鬟吓得扑进厅里,跪在俞睿渊面前,连声求情,「奴婢错了,请少爷网开一面,奴婶再也不敢了。」
梅水菱傻愣愣的看着俞睿渊竟为了她责骂丫鬟,连手上的痛都一时给忘了。
俞睿渊认出了那几名丫鬟都是他由城西俞府带出来的,虽然俞、梅两家是有些恩怨,但主子能仇视梅家人,身为奴仆可没有资格。
其它的倒还安分,那个露出笑容的非得给她一点教训不可,主子的责骂还不够,承受同侪的压力才难受,他也得趁机给梅水菱一个机会立威。
「你们喊我少爷,就以为你们的主子是老爷,是吗?可别忘了,发月银给你们的人是我、是你们的少夫人,不是我爹。」
月香不但被其它丫鬟白眼,自己也吓得跪伏在地。
前些日子俞夫人身边的嬷嬷来找她,要她做夫人的眼线,为她监视少夫人并定时回报,月香见少夫人不得老爷夫人的喜爱,便不甚尊敬她,刚刚看了她被自己的父亲嫌弃又受伤,才会忍不住窃笑,没想到竟被少爷发现,少爷还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少爷开恩、少夫人开恩,奴婢知道错了。」
俞睿渊微倾下身在梅水菱耳边教导她恩威并济的方法,她这才回过神来,依样画葫芦的说道,「睿渊,没个奴仆使唤也不方便,要罚,就罚她们去做洒扫的工作吧,若连洒扫也做不好,到时再辞了她们。」
「你不生气?」
「自然生气,所以我不会给第二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