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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这叫孺慕之情,每个孩子都需要一个父亲,萧景峰的出现弥补了他的缺憾。

  「霜明乖,娘累了,你就当多了顶肉身轿子,咱们快到村子里了,你忍耐一下。」李景儿安慰儿子的同时也将了「前夫」一军,意思是她没把他当人看待,就是个对象。

  还忍耐一下,他才是委屈的那个人,哭笑不得的萧景峰帮着托起竹蒌底部,让她背得不沉重。

  「嗯!我听娘的。」他瞠了「轿子」一眼,不是他走不动,而是他是听话的孩子,不让娘担心。

  这一对母子呀!谁养的像谁。

  本来心有郁气的萧景峰一瞧见母子俩如出一辙的神情,顿时忍俊不禁,心想这样的妻儿也不错,有点脾气才不会受欺侮。

  第四章 调「夫」离山(1)

  「好了,我们到家了,你可以走了。」

  看到萧景峰脸上愕然的表情,心中一快的李景儿一点也不觉得过河拆桥有什么不对,是他自愿一路相送,没人勉强,送到家门口也该止步了,「寡妇」门前不招待男客。

  她也十分庆幸当初买下这间一进屋子,若没法赶回山上或是突然下雨了,她还能回村子里的家窝一晚,隔日再上山,两边都有能住人的床和烧火煮饭的器具。

  屋子里有一床棉被和几件换洗衣物,因为不常用也没留什么贵重东西,就是能住一宿打发过去,若要长住还得添补不少物事,她以简单为主,也方便打扫,整理。

  院子里有一小片空地,怕长杂草的她种上花井果树,它们不像菜蔬需要天天洒水,每回下山给足了水分再拔拔草,院子里就能整齐明洁,像住了人一样。

  只是李景儿低估了「前夫」的厚脸皮,明明都下了逐客令了,他还厚颜无耻的瞎说天黑路滑,不识得路,要借住一晚,还直接推开她欲阖上的门板,回自家似的进了门。

  这已经构成私闯民宅的罪名了吧!她很不是滋味的想着。

  「不好意思,家小不留客,你也看到我们只有三间屋子,一间是正堂,一间是灶房,一间是我们母子四人的蜗居,没地方让你睡。」识相点快滚,她没好性子应付他。

  「没关系,我在正堂打地铺。」他看了看不大的院子,心里暗暗想看该为她做什么。

  「没被子,买不起。」她摆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赶不走他让她非常恼火,直接摆起脸色。

  「我不怕冷,之前行军打仗时常席地而眠,能睡上一觉就很高兴了,没人在意睡在哪里,这会儿有屋顶,有墙挡风遮雨,我一躺下就能睡着。」他说得好像睡在屋子里便是天大的福气,一张端正的脸显得特别神采奕奕。

  这是在说他打仗有多辛苦吗?想让她心软还早得很。「军营允许夜不归营吗?」

  其实李景儿心头是有些同情他,战争之残酷她颇有体会,不管过了多少年,如何改朝换代,战火的硝烟味不时燃起,每天都有人在厮杀中死去,活下来的人才真的不容易。

  背负国仇家恨,同袍临死前的不甘和托付,百姓的期望,将士们睡得少,吃得差,住得简陋,得随时警戒,随时把脑袋挎着,一不留神恐怕就没有明天,裹尸沙场。

  「我不住军营,调至离村子不远的三河卫所,快马来回一个时辰左右,我以前是陈戎将军座前的亲兵,后来立了一点功,升为六品的百户,手下也有百来人。」他说明近况,好让她了解他在做什么。

  「你没必要告诉我这些,我们已经没有关系。」她不想沾光,这人的好与坏由他自个儿承受。

  萧景峰仍然却笑意盈然。「你知道上过战场的人都有一些横,我没承认的和离书就不算数,你仍是我的妻子。」

  「我在县衙立了文书,注销了你我的婚姻。」他再胡来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已成定局。

  「没听过官官相护吗?百户也是官,我带上底下的兵到县衙里坐一坐,他会不会和颜悦色地请我喝茶?」

  他一笑开,显得年轻了几岁,人也变好看了。

  「你是无赖。」居然以势逼人。

  「我是无赖。」萧景峰大方的承认。

  她没好气的一瞠眼,「你娘知道这件事吗?」

  「你是指我是无赖?」他咧嘴一笑,笑中有几分令人不舍的酸涩。「她还没机会见识到。」

  「你没回去过?」他还活着的消息应该传回卧龙村了,只不过她和那边断了联系,也未想过要再打探。

  面容一冷的峻颜透着一丝寒意。「我受了几乎让我送命的重伤,陈将军见我离乡多时未曾归返,特意允了我返乡休养一个月,待伤愈后再重入麾下……」

  他娓娓道来回家的情景。

  萧家人见到满身是伤的他不是欣喜若狂的相迎,而是惊吓不已的问他为什么没死,他大哥急着要送走他,他娘则抄起扫帚赶人,要他快走,人死了就不要再出现。

  当时送他回家的同袍都傻眼了,好些人都说不出话来,其中一个较懂人情世故的赶忙拿出一锭银子,他娘才转怒为喜的放下拉帚,当着众人的面用牙齿咬银,看是不是真的。

  后来他被留下了,但住的不是原来的屋子,而是柴房,家里的人说反正住不长,让他将就一下,何必挪来挪去。

  萧景峰难过的不是他们将他当外人看待,而是离家快两年,一回来人事全非,所有人都在,唯独妻子不见了。

  「他们说你耐不住寂寞,跟一名货郎走了,但我不信,四处去找人,最后九婶看我伤口裂开,血流不止,这才心疼的告诉我真相,那时我的伤也禁不起长途奔波,便托了人打听你的去向,我以为你去了京城……」

  当时一堆灾民涌向皇城,皇上下令开仓赈灾,一些勋贵高官、大户人家纷纷没粥棚施惠,十几万灾民盘桓了数月才渐渐有人返乡,人群慢慢散去,恢复原先的平静。

  不过有些人却留下来了,他们没有自己的地,也失去了屋子,走到哪儿都是讨生活,来了就不想走了。

  以李景儿的情形,十个之中有八个会猜她跟着灾民走,到京城才有吃的,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萧景峰也如是猜测,他拿出身上所有的银两让人寻妻,期盼在最短的时日内找回失散的妻女。

  可是他失望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李景儿母女音讯全无,他焦急万分又无可奈何,一名弱女子带着稚女,她会遭遇到什么可想而知,他只盼着人还活着,其它的事他都不在意。

  这是他为人夫、为人父的失责,怪不了别人。

  「你的抚恤银子呢?」李景儿恶意地想知道后续发展。

  他一怔,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两人久别重逢,她在意的居然是这种事。「当然是要缴回,这是朝廷的银子。」

  「但你娘肯定不肯,赖皮耍泼要人家把她的命拿去,要银子绝无可能。」那种人只会耍横,用市井小民的泼妇行径来达到目的,以为别人被她一吵一闹便忘了这回事。

  可惜那是官府,由不得她耍泼,衙门四面开,你不讲理又何妨,他们讲的是法,依法办理。

  想到亲娘的丑相和不堪,感到难堪的萧景峰露出无力的苦笑,「娘的确不肯归还银子,衙门的官兵就进屋取,她寻死觅活的拦门不给进,衙役便以她阻碍公务为由将人绑起来,又往她嘴里塞布,等她安静了再进去搜。」

  「她一定不只损失二十两。」衙役的手都很黑,怎么可能不顺手牵羊,人不会跟银子过不去。

  他又苦笑,没说她猜得真准。「娘杀的贼杀的土匪,当官的比山匪还狠,她三十几两压箱银全没了。」

  「她哭了?」

  这老虔婆也有今天,当初一口饭也舍不得让她多吃,算好分量叫她半饱半饥,既能做事又不致饿晕,省下那一点点东西当私房。

  老天是长眼的,坏事做多了会有报应,她省来省去还不是便宜了别人,百般算计转眼成空。

  李景儿不否认她在幸灾乐祸,身为被苛待的当事者,吴婆子的下场大快人心,把她最在乎的银子拿走比割她的肉还痛苦,谁叫她整天骂骂咧咧的哭穷,这下真如她所愿。

  言灵,言灵,说多了就灵验。

  「号啕大哭。」哭得左邻右舍都惊动,以为又有谁死了。

  「哭了几天?」她很乐,眉飞色舞。

  「三天。」

  「有没有跟你要银子?」找补。

  「有。」

  「你给了?」

  「没有。」

  她讶然,「为什么没给?」他不是最孝顺,家里大小事一肩挑起,他娘要什么给什么,从无怨言,连命都能豁出去。

  萧景峰难为情的红了脸。「我没钱。」

  「沿钱?」这回答让她好生意外。

  穷兵富将,打仗最赚钱的是上位者,搜刮敌人的财物占为己有,均分掳掠来的金银财宝,战场上所得来的战利品是不用上缴的,看个人本专累积财产,一场仗打下来都能致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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