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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达生一撇嘴,露出些许不屑,暗嘲妻奴,去年人家不是一样的过,有没有他都无妨,娘儿几个自得其乐,过得比他还滋润。「你是庸人自扰,女人为母则强,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就他瞎操心,活似这辈子没见过女人一般,护得像眼珠子似,重了怕摔着,轻了怕化掉。

  太张狂了,根本是在炫耀,改天他娶十个、八个老婆,左拥右抱,妻妾成群,看谁羡慕谁艳福不浅。

  他是心里酸呀!

  「再强也敌不过山里的风雨大,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我们潜伏在牛肚山,当时大雪直落,把我们冻得四肢都僵硬了,是田副将派兵来支援才把我们从雪堆里挖出来,那时的冷我记忆犹新。」他以为他活不下去了,四处白茫茫一片。

  田副将因为那次战役,升为五品的怀化郎将。

  「好了、好了,我服了你,最多五天一次休沐,一次两天假总成了吧!别再烦我了,我们在卫所的处境你又不是不清楚,卫所原来的那些人可不满意我们占了他们的肥缺。」时有小规模的冲突,幸好还不到见血的地步。

  原本人家等着升官发财,从小兵一步步往上爬,终于要轮到他们,谁知看好的位置被人从眼前抢走,那种恨呀怨啊、失落的,任谁也不好受,找着机会便要抢回来。

  「又闹事了?」他们已经够低调了,不主动挑事,尽量维持营里的纪律,这样还容不下吗?

  萧景峰很清楚他们是外来者,和当地的兵格格不入,但都是领朝廷的军饷,为朝廷效力,何须分南方人、北方人,吃惯米食的他们还不是照样吃大饼、窝窝头,没人喊苦。

  「还好,这事不归我管,就让上头那位指挥使去焦头烂额,是他的人先挑起的。」陈达生语气吊儿郎当,当兵当久了都有股兵痞子的流里流气,见事不出手,袖手旁观。

  「我们也不能完全不理,小事不管易成大祸,若是自己人先乱起来,还不给风国的人有趁虚而入的机会。」他担心阿骨烈的去向,一日不出现他便一日无法安心。

  「得了,我记下了,你也别唠叨了,看好自个儿的妻女,还有……你的鼻子。」看到明显的牙印,他又想笑了,谁家婆娘的牙口这么好,别的地方不咬专咬这地方。

  肿着红鼻头,荡景峰没有被咬的恼怒,反而一个劲的笑。「不疼,小事,景娘闹小性子。」

  「是喔!她咬下你一块肉你也不疼,还一副乐疯的样子,你瞧你从走进来后傻笑几回了,连我看了都替你汗颜。」他简直快飞起来了,逢人便说——

  「我女儿多讨人喜欢,小小的脸蛋大大的琉璃眼珠,水汪汪的像会说话似,一张小嘴涂了胭脂一般,润红润红的,又白又嫩的小娃儿特别惹人爱……」

  他的女儿天下无双,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可人的孩子。

  瞧瞧,这会儿又说起来了。

  「够了,别再提你老婆女儿了,你无时无刻的讲,听得我耳朵都快长茧了,有妻有女很了不起吗?」

  不过也许他也该正正经经讨个媳妇,别指望别人的儿女为他送终。

  陈达生有个妹妹叫陈玉莲,带了一儿一女回娘家长住,他就想这辈子可能没儿女命,外甥、外甥女也不是外人,等他们长大了总会孝顺对他俩好的亲舅舅,他死也能瞑目。

  可是人不相处不知道好坏,一个七岁,一个十岁,居然学他们的娘心性高,好逸恶劳,虚菜心重,吃要吃好的,用要用好的,还不肯与人重样,大的小的只会伸手要银子。

  有时想想真是不值得,为什么要接他们回来,自个儿一人饱全家饱有什么不好,偏要自找麻烦。

  说到妻子女儿,萧景峰有一肚子可讲,可是随即又想到一件极重要的事得解决。「镇抚大人,有件事要与你商量一下。」

  「借钱免谈。」他自己就穷得鬼见了都怕。

  他一愕,「我都还没开口呢!」

  还说是兄弟,这人的话没一句是真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几时这么低声下气过,前几天还听你咕哝着手边的银子不够,我还能猜不到吗?」他耳朵可尖了,对这种事听得最仔细,唯恐人家跟他说兄弟有通财之义。

  「那你借不借?」

  「没钱。」他表面风光,底子早就空了。

  陈家在京城是大家族,世家中的世家,不过树大有枯枝,陈达生的曾祖父是嫡系中的三子,分家后成了旁系,祖父也非嫡长,再分出去便是旁系的旁系,到了他爹那一代,还是晚了人家一步,排行老二,越分越远了。

  嫡系很有钱,良田千顷,庄子、铺子多到数不清,面钱数到手软,可是一代代分出去的旁系子孙却是越来越穷,陈达生的家境还算好的,是旁系中的嫡系,多受照料。

  而他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才得以入伍混前程,靠着自家人的提携,三、五年后少说能混个四品官当当。

  「你怎会没钱,你一个月军饷二十两,还有各种津贴,怎会闹穷?」他又不用养家,赚的都是他一人花用。

  陈达生没好气的瞪人。「我不用吃吃喝喝,听个小曲,包个花娘乐乐,你想憋死我不成。」

  「一点也没有?」萧景峰不信的再问。

  「我还想找你借呢!」他最老实了,很少见他花用银子。

  「这……我缺钱怎么办?」他应答景娘的宅子没着落,这下还真是没脸见人了。

  病急乱投医,问一个穷人如何来钱,他是傻了吗?有钱他不会自己赚。「你去找神医吧!说不定他有银子。」

  陈达生也是个傻的,随口一指,他想都当上神医了,肯定有人捧大笔银子上门求医,赚得盆满钵溢。

  但没想到他误打误撞说对了,周璟玉的确是有钱的主儿,随手一拿就是一把银票,一张面额是千两银子。

  他看诊是看心情的,不是每个人都肯出手,看顺眼的不来求他也医,而眼高手低、装腔作势的,奉上千两黄金他也不点头。

  他在军营当军医不是想展现医者的仁心,而是这里会有很多伤患让他练刀,增进医术,闲来没事还能在要死不活的战俘身上种毒,看他们能活多久,毒发时又是何种神态。

  「谁找我?」

  说人人到,周璟玉潇洒自若的走进来,身后一个小兵背着药箱跟着他,他神情闲逸,风流自得。

  「我。」萧景峰上前一迎。

  「看你的鼻子?」他轻睐一眼,嘴角似是看笑话的弯起,语气中溢露出一丝「你娱乐了我」的恶笑。

  「借钱。」说过一次后,第二位再开口就流畅多了,没有窘然不自在。

  「不借。」

  「为什么不借?」总有个理由。

  「为什么要借?」银子是他的,要不要散财看他乐不乐意。

  萧景峰被问倒了,别人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能说借就借。「我需要一笔银子。」

  「什么时候还?」有借有还。

  「这……」他能说两年后吗?

  面如冠玉的周璟玉冷嗤一笑,「喔!是我说错了,怎么会问你几时还呢!应该说你一辈子也还不起,还不如去小倌楼卖来钱多,只是你这把年纪了想必也卖不到什么好价钱,顶多伺候徐娘半老的深闺怨妇。」

  「璟玉,你这话刻薄了。」知道他嘴毒,吐口痰能毒死一池鱼,可对自家人何苦开口不饶人。

  「我说的正是他的处境,既要挂念老家的爹娘,又放不下和离的前妻,他一人分身乏术,想要两边顾全谈何容易,势必要放手一边。」就像两手各被人拉住,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让他无所适从。

  「周神医有何高见?」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你先说说你要银子做什么?」若是说得他高兴,也许他会考虑做件好事,修福来世积积德。

  这一世是坏底了,修不成菩萨。

  萧景峰将买宅子一事又说了一遍。「我只是想将他们母子安置好,别留在那种荒凉的地方。」

  「你问过她了吗?」自作主张。

  还用得着说吗?萧景峰的表情已经回答。

  「萧景峰,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可惜了这具好体魄,给他炼毒多好,是个做药人的好材料。

  「吃饭长大的。」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听不出人家话里的嘲讽。

  闻言,一旁的陈达生哈哈大笑,笑到岔气。

  「我是指你的脑子有没有被门板夹过,或是种田时把自己也给种了,棒槌听过没,你就是一根棒槌。」直挺挺地不知变通,凡事想得太直接,没想过会有其它可能性。

  「周神医,你到底要说什么?」拐弯抹角的,他听得很含糊,没一句听得懂。

  「对牛弹琴。」周璟玉拂手。

  「哈哈……你也知道他就是一头老实苦干的笨牛,话没挑明了说,你画朵花给他看他也只会问你这花结什么果,绝对不会想到是不结果的兰花。」陈达生笑着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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