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穿着本朝服饰,可明显看得出深邃的外邦人脸孔,腰上配着锋利的弯刀,背上背着弓,面容狠厉。
她看到其中一名男子狠狠的掴了陈玉莲一掌,又一脚踹倒她,似乎在嫌她没用。
陈玉莲动作僵硬的爬起来,脸也肿了,嘴角在流血,捂着肚子又走回门前,语带泣音。「你……开门,不然他们会打死我,贱……李景儿,你帮帮我,我大哥是镇抚,他会给你报酬的,你……把门打开,我要死了……」
陈玉莲没料到她会落到今日这般狼狈,原本她是听说大哥和萧二郎带兵入城搜捕潜伏醒的奸细,她便带人等在诚门口,打算拦下萧二郎示爱,不让他回到这女人身边。
谁知等呀等的,竟等来一群凶神恶煞,不仅抢了她的马车还杀了车夫、丫头,要不是她高喊她是镇抚的妹妹,说不定她也没命了。
后来她知道这些人的身分,是风国左翼王阿骨烈和他的亲信,她便想了个一石二鸟的借刀杀人之法,告诉他们追杀的男人之中有一个的女人在山上,可以捉来做人质,还有个能填饱肚子的落脚处,她自告奋勇地带人前往。
可她没想到风国的人说话不算话,出尔反尔,说了不伤害她却毫不留情地对她拳打脚踢,把她当畜生拖上山也不放她走。
「你的死活与我何干,陈大人没有你这个妹妹很快就会升官发财了,你拖累他这么些年也该有所回报。」她能怨谁,自作孽不可活,若老实地在家里禁足也就不会有事。
「贱人,你居然见死不救,你还有没有良心,开门!别想顽强抵抗,至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否则……」让她逮到她,她非将她千刀万剐不可,手脚分家各自西东。
「你都想我死了,我又何必让你活,不如我们同归于尽,黄泉路上再论长短。」这门板挡不挡得住?
「你……你好,你真好,存心找死,你就等着被先奸后杀,杀了再奸,再把你三个孩子当成两脚羊,放在火上活活烤熟,小孩子的肉最嫩了,他们说一定会分你一块……」
顿时粉脸发白的李景儿惊恐极了,反身抱住三个孩子,她的身体在颤抖,因为陈玉莲说的两脚羊,以及愤怒。
第十二章 害人反害己(1)
门上出现第一道裂痕时,李景儿不得不做下一个沉痛的决定,虽然她不想这么做,但眼看着厚重的门板挡不住外力,门闩因撞击而弯曲时,她还是狠下了心。
她将三个孩子拉到身前,先抚了抚霜明的头,又摸摸霜真的脸,眼眶含泪,鼻音浓重的看了又看。
「霜明,你是哥哥,娘告诉你我们家里一个秘密,你听仔细了,在左手边这个洞走到底,你会摸到一条黑黑的地道,娘不是给你和霜真做了和爹一样的背囊吗?你们各取一套厚衣物放进去,再放入几条肉干和火石……」
「娘,你要做什么?」霜明的小脸白如纸,忍着不哭。
「咬牙一忍就过去,洞里很冷,戴上娘做的小羊羔帽,你带霜真从地道走,娘一会儿就跟上……」
「娘……」他突然捉住娘的手,一直摇头。
一旁的霜真无声的哭着。
「听娘把话说完,娘一定会跟上你们,娘哪里放心得了,可是如果不幸走散了,娘不是在墙上刻数字,教你们认过吗?你找到数字往下走,先到村里找牛爷,再让牛爷用牛车载你们到城里的仁心堂药铺找张掌柜,你跟他说你爹叫萧景峰,让他帮你找爹……」说到这里,李景儿哽咽地说不出话。
「娘,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要走……」霜月哭了。
「娘,不走,一起……」霜真泪流不止。
「乖,听话,要是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因为你们走得慢,娘才让你们先走,娘腿长,用跑的,很快就追上了,两不耽搁,要不然还要等你们,不就被捉到了。」她哄着孩子道。
「真的吗?娘。」嗯,娘比他们高,走得很快。
「真的,娘从不骗人,娘还要抱着月姐儿,我们都去找爹。」不骗人只糊弄人,谁叫你们太单纯。
「好,我听娘的,娘要快点喔!我保护妹妹。」
霜明和霜真先穿衣服、防寒的鹿皮靴,戴上毛茸茸的小羊羔帽和皮手套,背囊里装上一套换洗衣物和肉干,一个带了小匕首,一个握住心爱的银梳,一走三回头的奔入洞中,消失在黑暗角落里。
原本会吵着跟哥哥姊姊玩的月娟儿非当安静,不吵不闹的跟着娘,小脸绷得很紧。
「霜月怕不怕?」她的女儿呀!襁褓中小小的一团,如今能走能跑了,还会开口喊娘。
「有娘在,不怕。」童稚的嗓声回得响亮。
「好,乖,娘守着你。」娘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砰!
此时门板被劈开一个洞,刺目的光线从屋外射进来,不断落下的斧头声持续着,很快地门上出现许多小洞。
由光线的转动可以看得出外面那些人来回走动,等洞再破大一点后,隐约可看见人脸,一只大大的眼睛正往里头瞧,想把里面的一景一物瞧个清楚。
外面是雪,亮晃晃的,其实从外往里看是一片黑幽幽,除非烧了柴火,否则是看不见什么的,只有几处阴影。
而里面朝外瞧却是一清二楚,随着门板的裂缝越大,越能看清楚洞口有几人、在做什么事,连交谈声都能听见一二。
此时李景儿忽然跳起来,做了一件叫人措手不及的事,她取来一包红色细粉准确无误的从破洞掷出,细粉在风中被吹散,洒在大部分人身上,痛苦的惊叫声随即响起。
「啊!这是什么东西?」
「好辣、好辣,我的舌头麻了……」
「眼睛……睁不开,好痛,我要瞎了……」
「啊!是辣椒粉,你们别揉呀!越揉越难受……咳!咳!辣,呛到了……咳……」
最后的女声是陈玉莲,死到临头了她居然还帮风国人,不趁机逃走反而告诉他们这不是中毒。
不过这能拖延一点时间吧?!
眼看着再不走对方就要破门而入了,李景儿迅速地抱起女儿就往洞里跑,临走前看了一眼放在高处的干蘑菇,随手捉了一把丢进昨儿没喝完的汤里,随即隐入阴暗处。
倏地,刺骨的寒意扑来,冷得叫人直打哆嗦,结冻的兽肉堆成小山高,洞里连石壁都是冻的,冷得人手心发红。
在最冷最阴的底层,有个不到半人高的小洞,看得出是人为凿挖出的地道,里面略微潮湿,但无水,空间大小只容一人爬行,这是李景儿无意间发现的,全长约五里左右。
她走过,可以通往外界,石屋原本就位于两座山之间,这一条地道一出去便是另一座山的东侧,与石屋相隔几十宰山路,若走山路要走上两天。
也许是未雨绸缪,也许是自个儿想得多,她事先在地道里洒了石灰和雄黄防蛇,又在地道外的树标上记号,她想等春天一来便带孩子去踏青,顺便学学野外求生。
没想到这会儿竟然用上了,这也是始料未及的事。
「娘,你不要抱我,我自己走。」
月姐儿呼溜的滑下娘亲的怀抱,两条小短腿砰砰的往前跑去,石壁不知什么材质,会发出微微的光,因此看得见她小小身影在奔跑。
为之傻眼的李景儿怔住了,那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孩子是她女儿?
她不禁失笑,不久后就发现一个事实,挖这地道的人一定是个侏儒,因为那个高度正好容五、六岁大的孩子通行,大人要走就得弯下半个身子,否则便要爬着前进。
五里说长不长,很快出了洞,腰快挺不真的李景儿看见等在洞外的女儿,忍不住眼眶泛红的抱起她。
「走,咱们去找哥哥姊姊,他俩肯定哭了。」
「嗯!找哥哥姊姊。」月姐儿第一次没喊锅锅,口齿清晰。
早走半个时辰的霜明、霜真手拉着手,他们去找娘说的数字,但是一场雪把大地染成银白色,两人走着走着就迷路了,身边的每一棵树看起来都大同小异,只好先往山下走再说。
只是对两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讲,这山太大了,雪也太深,走没几步路就陷在雪地里,寸步难行。
最后他们找了个树洞躲起来,不让人发现。
「妹妹,饿不饿?」
吃了几颗栗子的霜真点头,「饿。」
「哥哥拿肉干给你吃。」霜月打开背囊,取出烟燻的兔肉干,可一看,竟冻住了,跟石头一样硬。
「不能吃了……」其实她不太饿,还能忍住。
「谁说不能吃,我有爹给我的小刀,我把肉切开,小口小口的吃。」他很得意地拿出小匕首炫耀。
可是说永远比做的简里,冻着的肉干太硬了,以他的力气根本切不开,一个太用力手滑了,锋利的刀尖划讨另一只手的虎口,即使戴着皮毛套还是划伤了,鲜红的血瞬间冒出,染红了一地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