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有钱,总想做些什么以防不时之需,万福是个懒得动的人,但她却是闲不住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因此她叫了一群工匠来,依她给的图纸造了一辆随心所欲的马车,有备无患,好过被人追着跑。
而马车座垫也是双层的,一拉变床铺,可容四至五人合躺,底下有个藏身柜,挤一挤能藏两人。
此时的赵天朔便以身上有伤为由,大剌剌的横躺,一脚横跨软垫上,十分惬意地吃着秋天才有的甜柿,眼半眯的好似偕美岀游的公子哥儿,风流倜傥地等人服侍。
为了他的伤,万福只好向姊姊谎称要去庄子几天,看田地作物的情况,万家二房都晓得她名下有地,而且还不少,光是大小庄子就有不下七、八座,因此不疑有他。
万福没带随身丫鬟窝儿或王婆子,她带的是乔语儿,以及两名体型壮硕的家丁和车夫一名。
「这地方不错。」
还用你说,我费了不少心思打理,规划出最完善的衣庄,连化粪池和生态池都弄出来了,庄子四周栽种四季花井,铺上碎石子小径,还让人搬来几颗太湖石做庭园摆设。
万福的几个庄子都各有特色,有的古朴,有的简素,有的弄成景观式,有的是一般农舍,有的纯粹让人来玩的,养上牛、羊、兔子等温驯动物,有的是疗癒系,使人心情放松。
她随兴得教人头大,稀奇古怪的主意一大堆,家人早已见怪不怪了,很能适应她突如其来的奇想,就算她指鹿为马,大家也会捧场的说:「这头鹿养得真壮实。」
「小福妹妹,这些年你果真赚了不少。」见她抿着唇生闷气,心里发噱的赵天忍不住想逗弄她。
万福回头一瞪。「不许叫我小福妹妹,我跟你不熟。」
「还不熟?你想跟我多熟?」他似笑非笑的嘴角微扬。
「永不往来最熟了。」君子之交淡如水。
闻言,赵天朔不由得低笑。「好像很难,我们似乎挺有缘分的,每次我一有急难总会碰到你,你真是我命里的福星。」
「哼!我叫万福,有千千万万的福气,谁碰到我都沾福。」万福大言不惭的自夸,还告诉他不用太得意,福气不是只给他一人,她天生带福,身边的人,人人有福。
「那我是不是该带着你走,好确保我福运亨通。」看到她气鼓鼓的小脸,赵天朔的笑意更甚。
在弥陀寺休养了两日,原本至少得卧床半个月养伤的他,已能行走自如,从外表看来不像受过伤的样子。
其实他也非常讶异伤势好得如此迅速,他归功于人参娃根须,连喝了数次后气血充沛,元气十足,体内好似有股暖流流窜,他觉得他的功力亦增进了几分。
殊不知是灵潭的水起了作用,人参娃的根须也功不可没,两者相辅相成才让他的伤口快速复原。
但是几乎致命的剑伤还是造成不小的伤害,剑尖擦着心窝边缘而入,看来面色平和的他,短时间内还是不能有太大的情波动,大笑和气愤都不允许,即使轻轻一笑也会牵动正在癒合的伤口,让他有被撕扯开的抽痛。
所以他尽管是自己走着,但额头可见一层淡淡的薄汗,不知情的人以为是天热出汗,实则他并没有表面上的舒心,从下了马车起就不让人搀扶,徐步而行故作自在。
「你想得美,最好别动这个念头。」她不是一动也不动的死物,由着他撺掇。
「福妹妹,我倒是挺想的,一遇到你就化险为夷,你说谁不想把你这个吉样物带在身侧。」若是她,他可以忍受,即使她嘴上不饶人,句句刺心但轻软的嗓音像和情郎打情骂俏。
万福两颊一鼓,气呼呼的瞪眼。「去你的吉祥物,你恩将仇报,我救了你,你还以怨报德。」
他轻佻一笑。「我无以为报,要不,以身相许?」
些话一出,两人的神情都有点玄妙,气氛莫名地暧昧起来,却又有些扑迷离,瞬间还有股冷风低掠。
也许一盏茶,也许一息,场面又恢复寻常。
「景王世子在说笑吗,以身相许是让我当妾不成?别忘了我的身分是民女,高攀不起天家贵胄。」她才不会自找麻烦,一头栽进那个天底下最肮脏的漩涡里翻搅。
万福的神情凶恶,彷佛他敢点头就咬死他,管他神仙戒杀生,万物皆有轮回,她助他解脱。
「原来你知道我是谁了,看来我的人变节了。」卖主卖得很欢,同时也失去了该有的本分。
走在两人身后的乔语儿突然打了个冷颤,双腿微微打颤,因为跪得太久了,没人叫她起身,两膝跪得发肿,行走不便。
从暗卫营出来时她才八岁,虽然师父贺迟仍带着她练武,可毕竟渐渐松驰了,少了伙伴的相互砌磋竞争、紧凑的训练,以及规律而严格的搏斗,她失了一开始的自律和严肃,心绪变得放松,把自己融入万家的生活,心思上也有了转变。
她看着长房、三房妻妾之间的明争暗斗,又和婢仆婆子中有少许的交流,环境造就一个人的心性,加上别人有意无意的提起,她一点一点的听进耳朵,最后进入心里。
在没见到赵天湖之前,她还能心如水,二房的两位少爷年纪还小让人起不了心思,而二爷太老,又是宠妻如命,根本不作他想,唯有容貌出众、气势凛然的世子爷能勾动潜在心底的情思。
她才十三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看惯了万家姨娘们的作态,免不了意动,想一偿宿愿入了富贵门。
可是赵天朔狠狠打了她一记闷棍,她高攀不上他,身为暗卫的职责是执行好主子所指派的每一个任务,没有主子的吩咐自作主张,多做他想,这名暗卫也等于废了。
今日一跪,跪岀她的警觉心,冷汗涔涔地想起初入暗卫营的艰辛,那时为了一颗馒头和人大打岀手,头破血流才吃了个半饱,这些年的安逸让她忘了当初的饥饿,她有些贪心了,开始有了奢望。
万福轻哼道:「给了我就是我的人,何来变节一说,就是搞不清主子是谁,要再鞭策鞭策。」
「小福妹妹说的是,朔哥哥受教了。」赵天朔虚行了个礼,很不诚心地勾唇一笑。
「说了别再叫我妹妹,你听不懂人话呀!」万福气恼的瞪着他,她真讨厌他那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嘴脸。
她的气怒一点威胁性也没有,看在他眼里,反倒显得可爱,让人心头发软,但他仍故意摇头,啧啧两声道:「真难伺候。」
「你才难伺候,不回景王府,偏要窝在我这个小庄子,你不难受我难受。」像她这么懒的人只适合抬头望云,低眉闻花香的风雅事,做不来照顾人。
「太远了。」前路险阻。
景王府位于京城皇都内,景平县离京城约五日的车程,以他的伤势无法独自上京,除非有人来接。
身为皇上的亲弟弟,景王也有他自个儿的封地,可是皇上迟迟不放他出京,一来是手足情深,皇上想留景王帮着对付依然活得康健的太后,二来也有牵制的意味在里面。
世上无不多疑的帝王,尤其是晋王自毁长城,从他手里抢来的,皇上一直觉得得位不正,再加上上头还有一个太后压着,不时提醒他帝位原是晋王的,即便是一母同出的亲兄弟,他也实在难以安心。
所以皇上将景王扣在京里,妻妾家眷同在一处,他不想世上再有第二个晋王,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能万无一失。
不过也因为祖父坐镇景王府,赵天朔这个小辈能搞出什么事儿,皇上睁一眼闭一眼地由着他去,他才能不时的出京,做他想做的事。
「再远不会比黄泉还远。」万福假笑的扯动脸皮。
她还是小福神时去过地府,她给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苦萨送过蟠桃,祂得守着地府入口,没法参加蟠桃大会。
赵天朔讪笑一声,心想这丫头的嘴真毒,见不得他好。「你认为我的身子能支撑那么久?」
回过头,见他面上已有汗,万福难得心软的伸指一比。「去那里吧,凉快些,免得你倒下了我抬不动。」
她所比的地方是一座草亭子,远看很小,近了才知满大的,以蔺草铺顶,四根粗大的木头顶住,草顶下方是卷起来的草帘子,风大或下雨就放下来,可挡风遮雨。
亭内的厚土上摆了几张竹椅和藤编桌子,椅子有靠背,人一累了就能往后靠,舒缓一下。
「朔哥哥,你偷了谁家的闺女被追杀,这么狼狈的躲入寺庙避灾?」她开口没好话,尽是调侃、
赵天朔目光微冷。「我在追查我父亲的死因,刚出京不久就遭到狙杀,我身边的人或死或残,各自散落。」
「谁想杀你……啊!别告诉我,当我没问,我才不要卷进你们乱七八糟的事儿里。」明哲保身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