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有人罩着,你别瞎操心,此番进京女儿吃不了亏,保证全须全尾地给你带回来。」唉!做人苦,处处要虚应交际。
「谁罩你?」万明不解地反问。
「天机不可泄露。」万福神秘一笑。
「呵呵……还跟爹打起禅机了,看来和广远大师混久了,你也沾了点佛味呢。」看女儿镇定如常的清闲样,万明捻须呵笑,他这女儿向来淡定,别人做来十分头疼的事,她信手拈来便成了。
「此女聪慧」,为她批过命的高僧如此说道,但究竟有多聪慧却笑而不答,故作神秘的言及日后必知分晓,有大福,等着亨福就好。
唉!享福享福,现在还不够享福吗?银子有了,名下几千亩土地,女儿又当上县主,有谁比她更有福气,名利双收。
「相公,不许拿大师打趣。」什么混,都被女儿带歪了,满嘴稀奇古怪的话儿,德高望重的高僧岂能不敬。
妻子一叨念,万明马上讨好讪笑,但带着埋怨的眸光立即横向二女儿。
「爹,我没跟广远者和尚混,分明是我被他缠上了,无论走到哪儿都能遇上。」简直比阴魂不散还可怕。
身为寺庙住持,广远大师神龙见首不见尾,别说是信众了,就连庙里的和尚也见不到他,常要靠「机缘」才有幸一见,谈谈高深的佛理,开悟开悟未悟的禅心。
而万福是唯一的例外。
每次只要一到弥陀寺,神出鬼没的广远大师便会无声的出现在她身旁,说些点化的话,聊聊菩萨说了什么,然后很无耻的要走她的百年人参,说要帮她做善事、种福田。
继赵天朔这个土匪后,广远大师成了第二个抢参大户,强盗似的不问自取,她这三年来种出的好人参大都落在这两人手中,害得她手里的好参所剩不多,仅供自己人用。
「嗯!我也这么认为,为什么别人见不着他,你一出现他就来了,女儿呀!他不会想渡化你出家吧?」越想越有可能的万明又有了新的苦恼,抚着山羊须的手异常沉重。
「爹,你想多了。」她本是仙家,何须渡化,她来渡人还差不多,听了几千年的佛经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相公,大师是神人,不可妄自菲薄,他与福儿有缘是福儿的福气,她是天生有福之人。」宋锦娘先瞪了口无遮拦的丈夫一眼,继而满脸慈祥的看向正在妆扮的二女儿,二女儿真是越长越了挑,像朵花儿似的,美得灵气。
神人,神经有毛病的人!万福在心里腹诽。「爹、娘,你们要不要关心我一下,女儿就要离开了,你们一点也不会舍不得吗?还笑到看见你们的深喉咙了。」
她心里发酸的想着,什么宠、什么疼的,全是骗人的,女儿如草芥,风吹任意飘,哪有儿子金贵。
见二女儿一脸不满,两夫妻好笑的抚抚她柔皙净白的脸。「来回不过才十天的路程,进宫谢恩只要一天,再在京里逛个几天,你最多半个月就回来了,娘想你做什么?」
万福平素也常以巡看田庄为由,一出门就是十天半个月,实则是嫌家里太闷,到庄子玩儿去了。
万家长房、三房不晓得她私下攒了十分可观的私产,还得二房夫妻帮着瞒人,对外宣称要去姥姥家,代母亲尽点孝道,所以她通常会到姥姥家住个两天,免得一个不小心谎言被拆穿。
因此这些年她跟宋家人走得很近,私底十送了几百亩土地,如今的宋家已是家有横财的地主了。
女儿常不在家,二房夫妻也习惯了,这回上京就当女儿是去玩一遭,心里没多少挂念,只担心她浑不吝的性子又惹出事来,四品的县主头衔护不住自个儿。
好在她一向福星高照,坏事到了她跟前都成了好事,他们也就没那么忧心,有福之人天佑之。
「果然生女不如儿,有了万泰、万民之后,糖里的女儿就没人疼了,地位一落千丈。」万福哀怨的说。
父母是一把伞,天晴收伞,下雨张伞,此时无风也无雨,自然把伞收了,她是伞下的小白花,无伞遮阳就得日晒。
「你喔,这样淘气的性子不能收敛收敛吗?都几岁的姑娘了,等你姊姊出嫁,就该轮到你议亲,再过个两、三年也要当娘了。」想着原本丁点大的娃儿如今都长成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又想到再没多久女儿就要嫁人,宋锦娘心中好不舍,一个个成了别人家的。
「我不嫁人,陪爹娘一辈子。」万福真的是这么想的,嫁人有什么好玩的,与其在人家家里当老婆子,还不如在自家作威作福,若干年后两个弟弟敢弃养她,放空间里的凶兽咬他们。
宋锦娘没好气的笑道:「孩子话,哪能不嫁人,等你遇到想嫁的那个人,娘要拉也拉不住,你肯定急着飞奔而去。」
万福一撇嘴,不相信自己会做出这么可笑的事。
「咳!咳!遇不到也无妨,爹……呃!养得起你,爹的银子全给你。」为什么女儿长大一定得嫁人,找个倒插门女婿也成。
身为女儿奴的万明目露精光,想着大女儿嫁了,二女儿的亲事就得好好盘算盘算,他家不缺锦上添花,就少个百依百顺又肯入赘的小女婿,用心找找总会找得到的。
只是世事难料,他想得很美却无法如愿,越长越水灵的小女儿早就被人盯上,就等着她送入虎口。
「相公。」宋锦娘一喝,「你别跟着女儿瞎胡闹,等福儿从京城回来就该和好人家的儿郎相看了,我前儿个挑中不错的对象,我们仔细再瞅瞅。」
又来了,她难逃的劫难……万福低着头,思索该到哪里避个一、两年,让娘打消逼嫁的念头。
万明讪然一笑,摸摸胡子故作严肃。「对了,福儿,你姊姊的及笄礼就要到了,爹和娘走不开,爹让你大堂哥送你上京,顺便在京里置办间宅子,日后你这县主或许得常常进宫,有个自己的地方也舒坦。」
原在他想用私银买间三进院的宅子给女儿,可他爹拿出两万两银票,用公中的银子置产,以后万家的子孙进京赶考也有落脚处,不用去跟人挤客栈,喝口热茶都不方便。
「万国堂哥不是要考秋闱,他来得及吗?」往返一趟挺累人的,恐会耽误他赶考,乡试过了是秀才,他们也是书香门第了。
几年前的曹家嫌万欢是商贾之女,以门户不相当为由甩了万家一巴掌,让宋锦娘气得两眼发晕,不过后来他们自打嘴巴了,曹举人竟和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勾塔上,那人比他大五岁,抛头露面的在家门口摆摊卖豆腐,曹举人日日打摊子经过,两人就看上眼了。
曹举人的娘不允许这桩婚事,曹举人便扬言要搬去寡妇家,还说那名寡妇已有他的孩子,闹腾了好一阵子。
最后嫌弃万家的曹太太退让,颜面尽失的摆了几张席面,悄悄的把人迎进门,顺便多了三名便宜孙儿。
后来寡妇生了个女儿,长得一点也不像曹举人,重男轻女的曹太太心有疑惑,对儿媳百般羞辱、讽刺,二嫁娘也不是省油的灯,与之对骂,曹家这几年闹得极凶。
曹举人止步于举人功名,他考过两次会试都未中,至今仍在学院苦读,想必第三次还是不会中,婆媳不宁哪读得下书?
第七章 上京就上京呗(2)
「爹,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要看姊姊当县主。」万民兴奋地道。姊姊也能见皇上,像戏班子演的那样,多神气啊!
「爹,让我们陪姊姊上京城吧,她太懒了,万一懒得吃饭怎么办?」唉!真教人担忧。
「谁懒得吃饭,万泰,你皮痒了。」万福伸手一揪万泰的耳朵。
「啊!疼呀!我是万民,你认错人了……」老是用这一招,耳朵快揪没了,呜……
「还想骗我,是想让我帮你换一张脸吗?」万福两手握成小粉拳,在他两颊揉呀转的,把他胖嘟嘟的脸颊都压得变形了。
万民在一旁吐舌,嬉笑哥哥没骗过人。
「你怎么都认得出来?」太过分了。
「因为我是你们的姊姊。」长得像不见得不能辨识,总有细微的差别,一个太过镇静,一个眼神会飘。
万明和宋锦娘互视一眼,皆是面露苦笑,二女儿这话可也刺了他们一下,他们是两个儿子的亲生爹娘却当真分辨不了,汗颜啊!
万福一掀车帘子要上马车,乍见一个光头和尚盘腿坐在车里,身穿一件旧僧衣,双足未着鞋,佛光满面,把她吓了一跳,以为是哪位大神降临,可待她定睛一瞧,竟是笑面佛相的广远大师,她马上没好气地道:「和尚,你怎么又来了?」
广远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笑看臭着脸的美姑娘。「顺路,搭个顺风车。」
最好有这么顺路,还顺到她的马车上!「和尚,我要上京,和你绝对不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