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纵使再不甘也没辙,谁教皇上不是她的亲儿,要他尽孝何其难,还是她的晋王好,她好歹撑到晋王登基她才肯死。
命真的很硬的太后怎么也不死,三番两次状似要死去又活了过来,让宫中众人人仰马翻,疲于奔命。
这一天太医在打盹儿,宫女熬着药,宫人轻步的收拾太后排出的秽物。
明明日头当空,却莫名一阵冷风飕飕呼啸而过,忽然间,一头十尺高的大黑熊出现在太后床头,快千斤的重量状似要往她身子一压,她的喉咙便咕噜咕噜几声,吐出白沫,白沫中有血丝,泡泡似的不断冒出口鼻。
突地,她身子一直,两眼往上看,四肢一抖一抖的抽动,下身流出难闻恶臭的黄尿,湿了床褥。
静静地,无人发觉,太后没了气息。
此时,一道白影凭空出现,躲过了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沿着墙角走向偏僻的冷宫,荒凉的冷宫杂草从生,在靠近假山的左侧有个小洞,正好容一名身材娇小的人穿过。
一出冷宫是永巷,白影闪了身,进入一条夹道,顺着夹道往前走有道门,门边有个婆子看守着,白影伸出雪嫩小手塞了一锭十两银子给看守婆子,通往宫外的门便打开了。
再听到吵杂的人声、小贩的吆喝声,白影笑了,快步的走向停在树下的马车,人才靠近就被一股拉力拉上马车。
「啊!疼……」
娇软的嗓音是女子。
「还敢喊疼,你居然大胆到私下和皇上做交易,你以为一旦出了什么事,他会保住你吗?」最是无情帝王家。
「我才不赖他,我赖的是你,你好,我才好,我要我们以后岁静好的过日子,不会有人怀疑你几时要造反。」她很懒,懒得与人周旋,懒人的做法是一劳永逸。
「你、你……是我拖累你了。」这个傻女人,傻得他如何不心疼,这是男人该做的事,却让她冒头了。
白影一掀覆住面容的斗篷,露出一张清灵小脸。「说什么拖累,是我自私,不愿和你一起面对府外那些烦人的事儿,虽然把祸源断了会引来更多的祸事,但是那已经与我们无关了,」不破不立。
「你把天顶破了,接下来的事我来做。」黑瞳倏地一冷,迸射出森寒光芒,丝丝如刃,「你是指晋王……」
温热的唇覆下,封住微凉的樱唇,狂妄而霸气的唇舌占据最柔软的蜜泉,一吸一吮,辗转捻压。
「他活不久了。」赵天朔的目光凌厉。
「你又要杀人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够重了。
「他早该死了。」要不是有人护着,早死上千次。
「他死了,你就解脱了。」外面的天地很大,一座小小的京城关不住翱翔天际的巨鹰。「太后真死了吗?」他以为她可以活上一万年。
万福微微一笑,露出颊上的梨涡,她抱住他的腰,甚为得意。「吓死的。」
「你吓的?」
她一吐小舌,笑得有些狡黠。「装神弄鬼我最在行了,太后根本动不了,只好由我摆布。」
「你是怎么吓她的?」太后那把年纪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岂会被一点小伎俩吓到暴毙?
「不告诉你。」她傲娇的一甩头。
「不告诉我?」赵天朔眉一挑。
万福神情可人的轻哼,「日后你若有负于我,我便用同样的招式对付你,不吓死你也吓个半死。」
她怎会说出自己的小秘密呢!太玄奇了,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她不过用了灵气空间隐身,让里面的活物出空间活动活动,只要不伤及人命就由着它们玩,一个个乐意得很。太后的死不算伤天害理,没有人伤害到她一根寒毛,她的死是自取灭亡。
「我无惧鬼神之说。」他是煞星。
「你的意思是,你会是负心汉、薄情郎?」万福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用一副「你对不起我」的神态瞪着他。
平白多了一顶黑锅的赵天朔哭笑不得,抱着爱妃又亲又吻,用行动证明此情不渝。「不许胡闹,我这辈子就栽在你手中,你的那些神仙酒、出处不明的粮食……嗯哼!我可是一句也没多问。」
百年人参、千年灵芝是随时可得之物吗?运气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想要就有,而且一口气就能拿出一箩筐,像路边摊贩在卖萝卜、胡瓜似的。
若说他不怀疑是不可能的,太多反常的事无法解释,包括春天的秋枣、夏天的冬橘、秋天的春桃、冬天的寒瓜,她无时无刻都有人惊奇的事发生。
抚着手腕上的血玉镯子,万福面上有些许虚色。「我遇到神仙了嘛,神仙给了我好东西,我怕说了就不灵验了。」
赵天朔对她这番说词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又将怀中的人儿搂紧了些。「我谁也不要,只要你。」
他的话中之意是,不管你有多少说不出口的秘密,我不管、也不问,只要你常伴身侧。
一个很卑微的要求,屈辱了男人的尊严,但他要的不多,也就是一份两情相悦的真心。
「朔哥哥,只要你不负我,这一生我陪你走到底。」难得许出承诺的万福握住他的大手,眼中细细绵绵的勾着情意。
「好。」他柔声一应。
眉目相望情在彼此眼底流动。
蓦地,沉厚的丧钟响起,打断两人的凝望。
「太后终于死了。」赵天朔嘴角一勾。
「是死了。」钟声一起,再无回魂机会。
就算不死,皇上也会弄死她,毕竟太后的死已然发布,不死便是皇上的过失,所以非死不可。
「福儿,谢谢你。」解开捆绑他身躯的束缚。
万福双眸亮。「我可以去找皇上了。」
「还不行。」时机未到。
「还不行?」她没什么心眼,不明白为什么。
「等晋王的死讯传来。」事半功倍。
「嗯!晋王的确是鸡肋似的毒瘤。」每个人都想要他死,却又觉得留着也不错,是个很好用的挡箭牌。
一听她说晋王是鸡肋,甚觉有理的赵天朔忍不住低笑出声。「不要太勉强自己,我不急着到封地。」
「但祖父等不及了。」他老了,还有几年能等待?
一说到老王爷,赵天朔沉默了。
太后一死,宫中就忙起来了,礼部、内务府合办太后的治丧事宜,先帝的陵墓已许久不曾开启,身为元后的太后将葬在先帝身侧,帝后同陵,天地长存。
在七七四十九天水陆大会后,太后在文武百官的护送送入陵寝,断墓石一落,封存了太后的一生。
民间服哀丧一年,不得嫁娶,不得兴乐,科举往后延一年,春闱、秋闱停,帝王守丧一百日代替三年。
「你说什么,朕没听清楚!」胆大包天。
面对皇家威仪,万福硬着头皮无赖到底。「皇上,是你金口应允的,如今你想反悔不成,君无戏言,一国之君岂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会牙疼。」
本来生着气的皇上听到那句孩子气的「说话不算话会牙疼」,绷着的冷脸一下子笑开了。「不是朕不让义盛离京,而是朕只有他一个同母兄弟,他走了,朕想起母妃时又能向谁说?」
赵义盛是老王爷的名字,荣太妃在七年前过世了,两人的母妃到死也不能封后,这是皇上此生最大的遗憾。
因为太后还在,因此不能封荣太妃为圣母皇太后,荣太妃是妾,太后是妻,妾死仍是妾,不能越过正妻,此乃祖宗规矩,可想而知皇上有多痛恨太后,她活得太久了,挡住荣太妃的升位,死时仍低太后一头。
身为儿子不能为生母争取出好位分,那是儿子的无能。
「高处不胜寒,爬得高总要付出代价,皇上是只有一个同母兄弟,可是却有很多的龙子龙孙,孩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顾虑……」万福点到为止,不愿说得太白。
皇上神情一凛。「是大了,都有自个儿的想法,朕想管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儿子多了就吵着要糖吃。」
「所以啊,皇上,是祖父离京的时候到了,若他再待下去,你那些龙子龙孙指不定找上他,带兵打仗的事我不懂,可祖父懂呀,要是一、两个有上进心的来讨教,皇上你说祖父教是不教?」话都说到这分上了,不信你不怕。
千辛万苦登上天子宝座,若干年后才发现,座下的龙位太抢手,而最该防备的不是曾经的对手,而是已长大成人的儿子,甚至是野心勃勃的孙辈,那才是痛心。
「有人找上景王府了?」皇上目光深沉。
万福不做正面回答,「早晚的事,景王府处于风尖浪头上,小有心思的都不会得罪。」
她用了个都字,表示不只一个,景王府的地位超然,要么拉拢,要么铲除,这都是皇上不愿见到的。
「朕再想想……」皇上想使拖延战术,不让景王一家离京,他认为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比较实心,若有万一也能及时安排。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好也不敌有心人的操弄,他有他的心机,别人有别人的城府,端看谁出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