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身体契合之外的灵魂交缠,爱情烙印在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每一颗细胞里……等到面临离别,被迫抽身的那一天,那痛苦,当不亚于哪咤的剔肉还母剔骨还父吧?
「你错了。」她笑了笑,柔和的眼神里有着怅然和自嘲。「就因为我知道我骨子里是个很贪心的女人,我希望我的男人只对我一个人风流,所以我想证明的是——你并不是『我的』那一个男人。」
他瞪着她,强壮胸膛微微起伏,被堵憋得一口浊气都吐不出来。
陈定想昂然大声地告诉她,她错了,自己明明就是最适合的那一个「她的」男人……可是不知为何,他注视着她那双干净澄澈坦然的眼神时,倒映出的却是他自己的迷茫、忐忑和心虚与慌乱。
破天荒的,陈定第一次——也是三个月契约的头一天——落荒而逃了。
温宜静静目送着他有一丝不自然地借此转身往楼上阶梯爬去,直到转弯处背影消失……
她神情很宁静,目光和煦而理解,心底深处却涌现了一声幽微酸涩的叹息。
像是失望,失落,可又是这么理所当然平心静气地「接受事实」。
「说不定,还不用三个月吧。」她自言自语,眼眶有点莫名的灼热发酸,笑容却温和悲悯。
她恍恍惚惚想起了一段话——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对她来说,却是——你的心还年轻,可我的心已经老了。
如果是十年前,甚至是五年前的温宜,还是个充满青春蛮劲和无穷勇气,深信只要用心、只要有爱,就能够战胜世间一切霜刀雨箭,守护住夫妻的幸福小家。
现实告诉她,她错得离谱,事实也教会她,这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什么都会变。
如果她是个真正的聪明人,就不会时至今日还傻乎乎地固守着这样传统过时却根深蒂固的思想——
相爱结缡,就是要一辈子的。
她知道自己这一生恐怕是改不了了,所以避免再撞个头破血流,她就安安分分地站在厚厚玻璃的这一方,只看着,羡慕着。
尽管,她也很渴望……但,就这样吧。
人唯有自己强大起来,成为自己的羽翼,才能再谈其他。
——可现在的温宜,还没有资格。
瞧,她光是看着他僵硬转身走开的背影就这么心闷难受了,等哪天真的脑子发昏精神失常的答应了和他交往,最后还要被迫眼睁睁看着他眼中的温暖与激情消退,拍拍屁股去采下一朵花……
她摇了摇头,收拾好复杂紊乱的心情,用房卡打开了接下来三个月自己要借住的房子。
中午十二点,温宜拎着一袋生鲜蔬菜鱼肉站在二十八楼的大门口按门铃。
大门很快就开了,露面的是已然恢复正常若无其事的陈定,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她手中沉重的袋子,低头对着她微微一笑。
「进来吧,天气冷,换鞋。」
「谢谢。厨房在哪?」她在宽敞的玄关换上了一双毛茸茸温暖的粉红色室内拖鞋,抬头对他笑了笑。
他领着她穿过无比宽阔充满时尚品味和浓浓阳刚气息的大客厅,来到了一个也,大得惊人的现代化厨房,系统橱柜和各种大小家电及一个长长的雪白色大理石面欧式中岛。
中岛的另一端有两张看起来就很高雅昂贵的高脚椅。
她脑子不自觉自动带入了江颜和他坐在高脚椅上依偎谈笑用餐的景象……心一紧,本能甩了甩头,挥去这莫名其妙的不适感。
——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
温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淡定地先参观了厨房各处,大略了解了之后,回到中岛前对上默默凝视着自己的高大男人。
「你这几天吃得清淡还是油腻?」她关怀地问。
陈定还是幽幽地盯着她,几秒后才慢吞吞地道:「我想喝你做的粥。」
「好。」她不断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眼前可怜兮兮如受伤小男孩的「大野狼」哄骗出了母性的关爱本能,低头从袋子里一一拿出食材,「对了,熬粥还要一段时间,你先去忙你的吧,好了我再叫你。」
「我想坐在这里看。」他高大身躯巍然不动。
……这是你家,你说了算。
温宜暗自咬牙,又偷偷做了几个深呼吸,稳住心绪,在他炽热得仿佛要穿透自己理智与防备的目光下,开始淘米、洗米,将有着淡淡芋香的池上香米在砂锅上细细熬煮起来。
然后取出一条新鲜白肉鱼,剖肉去骨,细细的剁成了鱼茸。
清朝袁枚的「随园食单」中提到:「用白鱼、青鱼活者破半,砧板上,用刀刮下肉,留刺在板上,将肉斩化……」便能做成鱼茸菜。
鱼茸可搓成球做鱼丸,也可以铺在其他菜肴上蒸煮烤炸,滋味格外鲜美。
她考虑到这几天过年,陈定家恐怕多半也是大鱼大肉的,所以今天打算做顿清爽养胃的鱼茸粥和三样小菜,然后再帮他做个他会喜欢的饭后甜点。
她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感谢与报答他,也只是拼尽全力让他这三个月吃得舒心满意了。
第16章(2)
陈定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她秀气动人的举手投足,竟连看她剁起鱼肉来都分外着迷……连她纤纤十指灵巧地将鱼茸包握在掌心里,自虎口挤出可爱雪白小丸子来抛进一旁冰水的动作,都令他心口沸腾发热不已,刹那间好想抓住那双小手,送到嘴边咬一口。
意识到自己的异状——变态——他猛然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迫不及待自裤袋里掏出一张黑卡放在她面前。
「这是什么?」她有些惊讶。
「黑卡。」他连忙对她笑了笑,全然没发现自己这大型犬类的讨好笑容有多傻气,还努力表现出霸道狂狷的总裁款儿,低声道:「我帮你办了副卡,没有额度限制,你爱怎么刷就怎么刷,飞机大炮想买都买得到。」
……她买飞机大炮干什么?而且确定买大炮不会被国安单位抓去「关切」吗?
况且黑卡虽然是卡片之王,尊贵神秘而无所不能刷,据说每位会员都有一名专属的客户关系经理为自己服务,并且标榜——只要在地球上合法的事,都会竭尽所能地满足客户。
——买武器大炮违法枪枝什么的,真的不在这个范围内吧?
「我只是买买菜,杀鸡也用不到屠龙刀啊!」她忍俊不住,嫣然一笑。「话说回来,那天晚上你一口气就花了上千万帮我做面子,我已经打定主意这三个月菜钱我包了,你什么都不用再给我的。」
「这不行!」他板起了英俊的脸庞,颇有不怒自威之态。「契约上写得明明确确,食宿材料费和薪资都由我支付,难道你想不认帐?那好,既然乙方执意悔约,那甲方也——」
「陈定,你讲点道理吧?」她也愁了。「你那天白白花了千万台币——」
「我有钱,我高兴花。」他抬高迷人的下巴。
「……」
「好吧好吧,我退一步。」陈定蹙着浓眉,自裤袋里掏出了皮夹,从密密麻麻的一堆卡里面掏出了一张无限卡,递给了她。「收下这个。」
温宜看着无限卡副卡,觉得头有点痛,可是见他一脸固执坚定,犹豫了一下,只得婉转地道:「其实,我通常是去菜市场买菜,所以真的不用带信用卡。」
「你真的很麻烦。」他咕哝,又低头翻着自己的皮夹。
她闻言哭笑不得……到底是谁比较麻烦啊?
「我不接受第三次的拒绝。」他二话不说把一张XX银行的卡拍到她面前,然后不由分说地抓过她的小手,在她柔软的手掌心上划指写下了一组数字,面色虽然严肃,声音却无比轻柔。「这是这张卡的密码,记牢了。」
她手被他紧紧握着,掌心又被描划得不住酥麻发痒,努力想抽回手却不可得,只能面红耳赤双颊发烫地结巴道:「知、知知道了。」
「想花用什么尽管从里头领取出来,要是让我知道你拿了卡却不照做,我就——」他语带威胁,眸光炽烈地落在她身子某个部位上。「把你按在我大腿上重重打一顿屁股!」
「你——」她脸瞬间涨红了。
「你尽可试试。」他高高挑眉,笑得意味深长。
温宜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明明在「谈判」,谈着谈着又歪到了十万八千里了,眼见气氛莫名变得隐晦朦胧而暧昧,她心一慌,赶紧用力抽回了手,「我、我的粥快焦了。」
陈定也不好逼她太紧,可看着她清瘦小巧的身影背对着自己故作镇定搅拌着粥,稍早前胸口那股郁闷纠结压抑憋屈的恶气,刹那间发泄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重新胜券在握的心满意足畅快感。
两个小时前莫名其妙又被她云里雾里的绕进去了,害他不得不狼狈地逃回楼上,关起门来长长思考了一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