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菟宁才不管这些,她一心惦记着孟朗煜身上的伤,甩开自己爹的手,跑向孟朗煜,“小哥哥,你怎么样,疼不疼?”
孟朗煜低垂着眉眼,只是无言地摇了摇头。
看着孟朗煜身上大小不一、新旧交叠的伤痕,颜菟宁忍不住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毫无预警地掉落下来,“你骗人,都流血了,怎么会不痛?”她上次学习女红,被针扎了一下,她都觉得疼得要命。小哥哥身上这么多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
孟朗煜显得有些慌乱,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应对女孩子,更何况是个泪如雨下的小丫头。不过,看她哭成这样,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受了伤。
果然,襄王爷听到自己女儿突然号啕大哭的声音,赶紧跑了过来,一脸急切,“宁儿,怎么了?怎么哭了?乖,不哭哦。告诉爹爹,谁欺负你了?”
颜菟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没、没有人……欺负我,呜呜,可是、可是……”
襄王爷也不管会弄脏自己的衣服,拿起衣袖,只顾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擦眼泪,满是耐心地引导着,“可是什么?你慢慢说,不急喔。”
颜菟宁用力吸了一口气,然后指向孟朗煜,“可是小哥哥被人欺负得好可怜。”她上次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哥哥穿着很单薄的衣服,在这寒冷的天气中,片刻没有停歇地一直在洗碗碟瓶罐。
听着女儿的控诉,襄王爷看向孟朗煜,打量了一番,心下多了几分赞赏。这小子此刻虽然满身伤痕,狼狈不堪,他的眼眸中却依然是不服输的傲然。于是襄王爷向管事的问道:“这就是那个南辕的质子?”
“回王爷,正是。”
襄王爷看着自己女儿对孟朗煜嘘寒问暖的模样,沉吟了一会,对着管事吩咐道:“你们也别太过分了,人家好歹也是个皇子,该有的待遇还是得有,免得让人笑话我北漠欺人太甚。”
管事的赶紧作揖,唯有答是。
襄王爷扬声唤道:“宁儿,跟爹回家。”
“我不走,我要陪着小哥哥。”小哥哥都这样了,她怎么可以丢下他不管。
襄王爷皱起了眉,有种自家宝贝被人夺走了的感觉,但又不好当众揭露,“宁儿乖,和爹回去。这小子……你的小哥哥自然会有人照顾的。”
“可是……”
“宁儿,你留在这也没什么用啊,听爹爹的话,乖。”
颜菟宁嘟着嘴,纠结了半晌,再看向孟朗煜,“小哥哥,那宁儿明日再来看你,你要好好的哦。”
看着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颜菟宁,孟朗煜依然无言,但眼眸中多了一些不一样的光芒,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廊檐尽头。
而回到王府的襄王爷也有别样的心思。看着对着晚饭发呆的女儿,他问:“宁儿,饭菜不合胃口吗?想吃什么和爹爹说,爹爹让他们去做。”
颜菟宁眨了眨眼睛,低垂下脑袋,“我好担心小哥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襄王爷握筷的手一紧,又是那个小子?虽有些吃醋宝贝女儿对孟朗煜的关心,却又不好当即发作。而且有些话,他觉得必须要让她知道。
“宁儿啊,答应爹爹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
“你先答应,爹再说。”
颜菟宁看着她爹脸上有些古怪的神色,眼神一转,“不要,爹爹先说,我再看要不要答应。”
这丫头还真是越来越精了,“宁儿,答应爹,你不要再过去隔壁找那个小哥哥了好不好?”襄王爷打着商量的口吻。
“不要,我不答应。”颜菟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宁儿,你若觉得闷,我就让刘大人的千金或者李大人的千金来陪你玩,好不好?”襄王爷哄着劝说。
谁知,颜菟宁道:“我不要!我不要和她们玩,她们见到我都怕我,好像我会欺负她们似的。”
其实颜菟宁不知道,那些官家千金在来王府之前,家里人都特意嘱咐过,说是要守规矩,千万不可以得罪郡主,凡事要让着她。所以虽说是玩伴,却一个个都对颜菟宁唯唯诺诺的,生怕得罪她,家里大人责骂。
襄王爷难得对颜菟宁板起脸,“宁儿,爹说了不许去。”
颜菟宁一愣,然后就慢慢嘟起了嘴,眼眶里的眼泪蓄势待发,“为什么?”
虽然心疼,但这也是为了她好。襄王爷道:“因为他的身分。他只是个质子,你若与他相交过密,难免落人话柄。”
质子?又是质子!颜菟宁有些生气了,“我才不管他是什么质子还是柿子,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小哥哥,他救了雪球,他就是好人。娘亲说过,知恩要图报,我就是要对他好,才不管别人说什么。”
“你……”襄王爷看到女儿初次的叛逆竟是为了别的男人,不由得怒上心头,“来人,把郡主给我带到房里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出房一步。”
“爹爹,你不可以关我。我要告诉娘亲,你不疼爱宁儿,爹爹。”颜菟宁被下人强制半哄半拉地带回了房。
三日了。从那日颜菟宁被她爹带走,她已有三日没有来了。
自那日襄王爷吩咐过管事后,孟朗煜的确轻松了不少,至少不用再没完没了地干那些粗活,甚至遭受鞭打。可是他多出来的那些时间,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打发。
原来身边少了她,空气可以这么安静。只是,这样的安静却让孟朗煜觉得有些厌倦。她每次来都叽叽喳喳的,像是静不下来的小麻雀似的,即使他冷言冷语,她依然能自得其乐。
颜菟宁总是自说其话地带一堆吃的、用的给他,比如她家厨娘做得不错的点心。偶尔看到他因为干活而冻伤的手,还特意给他带了冻伤膏,诸如此类等等。
即使他冷着脸拒绝了她的殷勤,也强迫自己忽视她的存在,但还是“被迫”从这丫头口中了解越来越多她的事。他知道她最喜欢兔子,整天戴着的兔形玉佩是她娘亲的遗物。她耳朵后面有块月牙形的胭脂痣,最爱吃厨娘做的桂花糖糕,最怕打雷声等等。
孟朗煜从来不知道,习惯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他更惊讶的是,原来被她纠缠,听她说话已然成为他的习惯。
不知不觉中,他竟走到了与襄王府相隔的那道半高不低的墙壁前。
她好吗?孟朗煜刚想到这里,不由得嘲笑起了自己。真笨,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郡主,岂会不好?反观自己,都这种境地了,竟还有心思担心别人。
孟朗煜刚转了身要走,就听见了身后传来一些异声。他回头观望,正想走近看个清楚,突然就听见墙边的树上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小哥哥。”
第3章(1)
颜菟宁被她爹关在房里三天,说是关,实则待遇好得不得了,又是糕点哄着,又是小把戏逗着,可颜菟宁都不开心。她肉嘟嘟的两腮鼓着,嘴也嘟得高高的,小手还交叉着,盘腿坐在床上,不理会旁边两个婢女殷勤的谄媚,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模样。
哼!臭爹爹,竟然真的让人把她关在房间里,不让她出去。爹爹平时还说他最疼爱的就是她了,现在竟然忍心把她关起来,她再也不要理爹爹了,再也不要相信他了。
小人儿在心里暗暗计较着,殊不知被她埋怨的爹更是苦了一张脸,却只能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颜菟宁偷猫了眼旁边的两个侍女姐姐,眼珠子一转,闪过淘气的光芒。她的小手拉过一个婢女,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人家,“梦儿姐姐,宁儿想喝酸梅汤。”
且不论眼前是郡主的吩咐,凭谁被这么粉嘟嘟的可爱小人儿一脸无辜地瞧着,心肠都会软的。婢女梦儿赶紧去厨房为郡主张罗。
谁知,她前脚才走,颜菟宁就倒在床上,说是肚子疼,成功地引走了另一个“牢头”去请大夫。
只是小小的人儿站在对她来说高不可及的墙壁前之时,早前的得意早已不见,只留下满脸难色。臭爹爹,居然让人把那个通向隔壁的洞给填上了?真是下了决心不让她过去找小哥哥啊。
颜菟宁偏着脑袋想法子加抱怨,突然余光瞥到了墙边的那棵槐树,嘴角露出了调皮的笑。臭爹爹,您以为我这样就会认输了?您不让我见小哥哥,我偏要去。
虽然爬树的过程并不容易,好在天上的娘亲保佑,总算还是让颜菟宁爬了上去。更让她惊喜的是,才翻过墙,就瞧见了她一心挂念的小哥哥,“小哥哥,宁儿来看你了。”
相对于她的笑颜,孟朗煜见她站在树干上,心下一惊,冰冷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急切,“你在做什么?”
“你等一下哦,等我下去再说。”颜菟宁一步一步地往下攀爬着,嘴上却还是不闲着,“小哥哥,你这几日过得好不好?我和你说,宁儿可惨了,爹爹把我关在房里,不让我来看你。还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