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听出她话中之意,此他非她,却只是笑着不作答,主子的牛性一左起来谁敢拦。
「九小姐再看看另一只匣子。」
在几双眼睛的催促下,殷如素勉为其难地再开匣。
这一次是一斛雪白珍珠,颗颗饱满而富有光泽,猫眼珠大小,圆润滑手,白得叫人爱不释手。
「前主子说了,磨成粉抹在脸上更光滑白细,不要舍不得几颗珍珠,用完了他再送来。」见惯了好东西的四喜也眼睛亮了一下,十指发痒的想摸一摸。
「他当我磨成白面粉蒸馒头吃呀!这些珍珠磨成粉至少五斤,我用十年也用不完。」殷如素哭笑不得,心底又有一丝甜意,财大气粗的作法令人好气又好笑,这是叫她拿珍珠粉当饭吃吗?
「九丫头,不得无礼,人家送礼是好事,虚心收下就好。」这丫头没嫡母教导,有些规矩还是不行。
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身分尊贵直逼公主,她不能有所冒犯,那是大不敬。
「是,祖母。」她头一低,让青玉把两匣子收好。
「九丫头,祖母这儿也有东西给你。」殷老夫人头一点,姚嬷嬷再拿出两个小一点的桃木小匣。
「祖母,我有了,不能再要你的……」光那一匣子宝石,她能吃穿一辈子也用不完。
以现代的价格来看,裸石一颗最少上百万,一匣子近百颗,那是一笔很大的数字,她想都不敢想的巨资。
看她懂事的推让,殷老夫人心里十分欣慰,换成五丫头、六丫头恐怕不给也抢。「这是补给你的月银,一共是六年分,祖母折算为一千两,六张一百两的银票,十两的银锭共二十个,剩余两百两分别是五两、一两的散银,赏人,当零花都成。
六年的月银自然没有那么多,这不过是老人家疼孙女找的由头。
「祖母……」她忽地眼眶泛红,有些动容于老人家的疼惜,她何德何能得此怜爱。
「不许哭,哭什么,祖母疼孙女还不让我赏点小钱吗?还有那小匣子是祖母戴旧的簪子、钗子、金钿、珠花……旧了些,花样也过时,你就戴着玩吧!小孩子家家的素面朝天能看吗?」简琴瑟连四季衣物和首饰也停了,她贪这点小钱能博出好名声吗?
「不哭,祖母的东西肯定是好的,孙女不嫌……」可心底的酸楚一直往上涌,祖母对她的好让她想到另一世的奶奶,她们都是疼爱小辈的长辈,总想把身边有的留给子孙。
瞧她忍着不落泪的小模样,殷老夫人鼻头也酸了。「祖母让人去看过你的箱笼,一大一小还装不满,四季衣物算一算还不到十套,一件洗得泛白的披风,首饰更少得可怜,祖母院子里一二等丫头吃穿用度都比你好……」
一说到这她又心疼了,更加气愤简琴瑟的私心重,柿子专挑软的捏,把她的孙女苛待得不如一名下人。
殷老夫人问过了,小十三有雪姨娘护着,因此衣食住行还算不错,除了功课差了些,不爱读书外,一切还过得去。
唯有九丫头是真正没人理会,病了自个儿找药吃,连大夫也不请一个,冷了、饿了就忍着,自个儿在院子里种菜、养鸡,主仆俩凑和着过日子。
她听月嬷嬷说起时是既心疼又感伤,人家是没娘的孩子早当家,九丫头有两个娘还缺衣少食,叫人更想怜惜几分。
殷老夫人是偏心,心都偏向殷如素这边,人老了更惜孙,几个大的都嫁了,她自然疼惜小的。老大家的已经不需她操心,孩子们都能顶门壮户,就剩老三家这几个讨债的,谁乖谁懂事她就疼谁,老婆子也是有脾气的。
殷如素有些心虚的抽抽鼻子,幸好她把银子、银票都藏起来了,银匣子只剩一些备用的碎银,不然就穿帮了。「我身板小,用不着太多。」
「又说傻话,全是你嫡母造孽,她就是不想让你过好日子,庶女就不是我孙女吗?她只惦记着不是由她肚皮出来的。」她可怜的小轻雪,在黑心肝的简琴瑟底下受尽委屈。
同个肚子生出来的兄弟都能为反目成仇了,何况不是同一个娘生的,善待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是每个正妻都过不去的坎。「祖母,别气了,都过去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殷老夫人被她调皮的语气逗乐了。「是你的福泽深厚度过难关,要不然祖母哪能见到面色红润的九丫头。」
她这是后怕呀!月嬷嬷说九丫头有好几次凶险差点过不去,她自己开药方子让丫头青玉去捉药、熬药,病得爬不起来还要喝药,一次又一次在险象环生的困境中求生存。
殷老夫人听的时候都哭了,更加决定要多疼她一些。
「老夫人别把小辈的给吓着了,瞧你又咬牙又红眼睛的,九小姐夜里要惊梦了。」见殷老夫人越说越悲切,陷入哀伤的情境中,姚嬷嬷连忙出声劝慰让她放宽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
一听要惊着了小孙女,殷老夫人笑脸一扬,扫走那些不愉快。「勿惊呀!九丫头,祖母说笑的,别当真。」
「不惊,我知道祖母疼我。」她不会不知好歹,老人家心心念念的就是一家平乐。她欣慰的笑了,直叹真是个好孩子。「让丫头把东西拿了回院子去,别让那些眼馋的瞧见。」
「是的,祖母。」她将祖母的匣子让四喜拿着,福了福身,带了两个丫头离去。
第六章 是喜欢还是结仇?(2)
殷如素不晓得在她走后不久,嫡母简琴瑟带着殷如卿匆忙赶来,不知哪个多嘴的学舌,母女俩有点质问意味的迂回探话,想知道殷老夫人私底下贴了多少给闷葫芦小九。
没多久,杜姨娘也来了,身后跟着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殷如惠,杜姨娘不学文雅那一套试探,她直截了当问殷老夫人给了什么,九丫头有的六丫头也要有,不能顾此失彼。
妻对妾,嫡女对庶女,四人的目的相同,看得非常失望的殷老夫人直摇头,一句困了便让姚嬷嬷扶她入内室小歇。
拒见任何人。
没戏唱的四人,忿忿地转身离去。
回自个儿院子的路上,殷如素本欲好生盘问四喜一番,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开口,岂料走路心不在焉的,脚下一绊登时往前扑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连走在她身边的青玉都来不及反应,眼看就要脸颊着地的瞬间,原先走在后头的四喜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牢牢地稳住了她的身子,再将她扶起站好。
「九小姐你没事吧?」青玉一声惊呼,连忙查看主子的安危。
殷如素没有回答,甫一站稳便抬头看着四喜道:「你会武功。」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要不瞧她那迅速如闪电的身手,要说不是练家子,谁信?
四喜一惊,干笑。「学过一些。」
九小姐打哪看出她有武功底子,她明明表现得很平常……吧?
「暗卫?」像北墨那种。
「不是,但性质差不多。」他们是明处的,能保护人,亦能杀人,平时伪装成仆婢,可以在人前走动。
「我能退货吗?」身边多了一个「他」的人,感觉赤裸裸的摊在人前,不怎么自在。
「退货?」她听不懂,人又不是货物如何退。
「把你退给原来的主人。」对他的大礼,她有惊无喜。
四喜闻言脚下一踉跄,惊恐不已的张大眼。「九小姐知道被主子厌弃的奴才会有怎样的下场吗?」
「死?」她想。
「是死,我们的命不属于自己。」唯有一死。
殷如素无奈的叹息。「好吧,我不造孽,你就留下来,就当养了个注定要通风报信的暗卫。」
四喜问道:「九小姐想养暗卫?」
她翻了翻白眼。「你以为我养得起?」
早过了天真的年纪,她不作梦已久。
四喜小声说道:「可以向……呃,那位借。」
「借?」挺悚然的字眼。
想到多几个像北墨那般身子的人潜伏在暗处,不时窥探她的一举一动,殷如素背脊感到一阵恶寒。
一个四喜丸子尚能接受,再来一票丸子兄弟,她大概会想生剥某人的皮吧!
不借,不借,啥都不借,让她安生几日。
「听说你受伤了?」
一道明黄身影端坐在玉石雕砌而成的椅上,眼前是墨玉砌成的棋盘,修长的两指捏着白玉棋子。
「小事。」对方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爽朗的洒脱。
「听说都穿孔了。」啧!没能瞧见那盛况真可惜。
「小事。」除死无大事。
「听说伤势严重到大半个月无法行走。」真是好奇,几个小贼就差点要了他的小命,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国之蠹虫,真的要赶紧消灭。
「小事。」没法走就用爬的。
「听说你赖在一名小姑娘马车上,逼人家像老妈子一样伺候你。」啧啧啧!造孽呀。
执黑棋的锦衣少年玉指一顿,以同块墨玉砌出的棋子通体漆黑,往棋盘上一摆顿时隐没。「你上哪儿听说的,真是无聊!有空不如早早洗漱翻牌子玩你的美人,多造些小人儿来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