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新女婿的神情就有些意味不明了,被坏了好事不仅不发愁,还和颜悦色的帮着老丈人待客,主动给抬着礼的管事斟茶,春风满面的说句辛苦了。
「娘……」这算什么事,打人不打脸,她脸面全丢尽了。
「别忍着,这事娘为你出头。」简琴瑟安抚地拍拍女儿的手,转头看向目光已经有些呆滞的殷老夫人。「娘,你看怎么处理,媳妇真是拿不定主意,这事儿实在太大了。」
琢磨出味儿的殷老夫人低吟了一下,她也非常苦恼,这门攀不起的高亲像烫手山芋,放在手上烫手,扔了又不行。「问问九丫头的意思吧,她若点头咱们就许嫁。」端看小孙女心意。
一听要让殷如素自个儿拿主意,简琴瑟不服气了,当初她嫌女婿门第太低想退亲时,府里有谁点头了,一个个端着文人的清高不许她提。「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哪有儿女自己做主的命,我的卿儿命苦由不得自选,难道一名庶女还能越过嫡出?」
她是指嫡不如庶,殷老夫人偏心,但是一句命苦说出口,不仅殷老夫人面上一冷,连一旁的新女婿也面色一变,骤地发冷,嫁给他不是好命,而是命苦?
祸从口出,简琴瑟不知道自己亲手将女儿推向婚姻的深渊,回去后夫妻俩为了这句话大吵了一顿,气头上的殷如卿说出她还能嫁更好的夫婿却被他耽搁了,从此两人相见如仇人,没多久新女婿就纳了两名貌美的姨娘,鲜少进妻子的屋子,两名庶子先后出生,而殷如卿始终无子。
「什么命苦,会不会说话!既然我们做不了决定就由小辈的出面,是好是坏她自个儿承担。」殷老夫人喝斥一声,对三儿媳妇的失望溢于言表,好几个孩子的娘了,说话还不知轻重。
自知说错话的简琴瑟面上一讪,却仍坚持己见,维持嫡母的体面。「媳妇看这桩亲事就算了,九丫头那是庶女贱命,给了她富贵她也兜不住,还不如选个小门小户的,省得日后受了罪我们也不好为她出头……」
这话说得糙却有几分道理,殷老夫人心有戚戚焉,虽然明知她话中之意是不想庶女过得太好,可这也是老人家的想法,不管命贱不贱,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真的不看好,若是夫妻间有些不和谐的磨擦,身为娘家人的他们也张不了口劝和,也许连人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谁敢说爷要的女人是贱命,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锦衣玉带,头带金冠,玉面桃花般的男子此时大步地走进来。
「世子爷……」
一见到来者,在正堂的殷府亲众全部起身,脸上惊惧万分的弯腰问安,不太敢动。
昂然阔步的赵无疾抬手一挥,表示不用多礼。「兰婆子,爷要你办的事还没办好吗?媒人的招牌想被爷拆了?」
一股杀意席卷而至,骤地一颤的兰姑搓着手涎笑。「还在商量中,爷别急,就快好了。」
「怎么,嫌爷长得不称头,还是嫌聘礼太少?一百二十抬是寒酸了些,回头爷再抬一些来。」他说得大气,浑然没瞧见众人冷抽了一口气的神情,他就是个任性妄为的爷儿。
一百二十抬聘礼还少?
五小姐的回门之所以进不了门,便是被多到惊人的聘礼给堵在了门口,一抬一抬的大礼由正门抬入,足足抬了一上午。
「哎呀!哪个敢嫌世子爷不端正,你这长相还被嫌弃的话,我这媒人也不做了,回乡下养猪去。」兰姑表情夸张的挥动帕子,一张大红嘴咧到耳朵后头了。
「那么你还在磨蹭什么,赶紧把事儿定下来,别让爷的岳父岳母等急了。」他就娶一回老婆,得办隆重点。
谁是你岳父岳母了,这事还没成呢!简琴瑟在心里骂翻天了,很不是滋味地看看霸气十足、一身狂妄的世子爷,再瞧瞧被挤到角落边边的亲女婿,她心中的不满越来越大。
「是是,老婆子继续和三夫人谈,世子爷你息怒,老婆子一定给你谈成。」兰姑暗吁了口气,背上冷汗直冒。
「嗯!」赵无疾大摇大摆的走到上位,绣着四爪金龙的袍子往上一撩坐下,手托着腿十分惬意。
这是提亲吗?
说是抢婚还差不多。
哪有人刚遣媒上门就连聘礼也抬来的,这是以财大气粗,位高权重来欺人了。
第十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1)
「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谁啊?谁说的?这是向老天爷借胆不成?
殷府宗亲们心里这么想着。
听着兰姑越提越多的好处,允诺九小姐进门之后就能当家,不用侍奉公婆、大伯子不与之同住,小姑德音郡主也偶尔才进京住个两、三个月,府中财物全掌控在她手中,随她花用……这是娶媳妇吗?根本是供菩萨了吧!
这种天上掉金子的好事还不赶快伸手捧着,谁会傻得往外推,这不是有福不会享吗?把上门的财神爷往外撵。
偏偏一肚子火的简琴瑟就做了这种事,她越听心火越大,越觉得庶女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婚配,殷如素就是个命贱的,凭什么嫁入高门中的高门,而她女儿却只能屈就六品官之子,而且容貌还没人家世子爷出色。
此时的她已然气到忘了汝南王世子纨裤的浑名,整天斗鸡走狗,玩世不恭,她只看见对方高人一等的身分和皇家这座大靠山,嫡女与庶女的婚事犹如云泥之别,叫她怎么甘心。
她一心只想着搞破坏,绝不允许殷如素踩在女儿头上,让女儿仰望向来不如她的庶妹。这件事必须黄了,这是她唯一的意念。
「你再说一遍,刚刚你说的话爷没听明白。」没规没矩的赵无疾斜着身子,半坐半躺的靠在把手上。
黑瞳冷冷一睨,原本喊得气势十足的简琴瑟忽然感觉手脚无力。「我、我是说……呃,门户不相当,所、所以……我们不能答应……」
「好好说一遍,爷耳朵好得很,再断断续续像断了气般语焉不详,爷直接拔了你的舌头,省得爷听了闹心。」哼!这事她说了算吗?以为有多大的脸面,真是恬不知耻。
闻言的简琴瑟两股一颤,夹着双腿不让自己颤抖,但看到女儿羡慕又失落的神情,为母则强的心又壮大了起来。「我的意思是九丫头还小,不急着议亲,等及笄后再商议。」
一声冷笑逸出。「本世子只要一句话,行,或不行?」
糊弄人的老祖在此,由不得她窜位。
简琴瑟一窒,脸白了白。「……不……」
她话还没说完,赵无疾的长腿蓦地扫向离她最近的椅子,四只椅脚断得整齐,砰一声倒向她脚旁。
「拿纸笔来。」
「是。」
一名玄衣男子立现,手上捧着磨好墨的文房四宝。
暗三身一转,背着主人跪地,不学无术的世子爷便大气地将洒金宣纸铺在他背上,白玉狼毫挥笔一洒,龙飞凤舞的字迹一一显现,字如其人的游走纸上,笔尖透力暗藏锋。
写完之后他特意放在嘴边一吹,等墨迹干了再丢给简琴瑟,让她从头到尾逐字逐句的看个仔细。
「这、这是什么?」她浑身发抖。
「你不识字吗?还是要爷一个字一个字念给你听。」在他面前搞什么小伎俩都无济于事,尽是他早玩烂了的老把戏。
「不……」看了看上面的字,两个斗大的字映入眼中,她又急又气的想一把撕成碎片。
「你敢撕爷就剁了你的手。」没把他放在眼里是吧!
赵无疾刚一说完,一旁来送礼的王府侍卫便将腰际的刀抽出。
爷说砍就砍,绝不眨眼。
「老、老爷……」身子一僵的简琴瑟哑着声音一嚎,她捏的那张纸彷佛重若千斤,沉得拿不动。
看到老妻哭丧着脸,殷崇轩苦笑着求情。「儿女亲事但求合情合理,世子爷莫过于强求。」
他未出口之意是,莫吓唬拙荆了,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禁不起吓,世子爷就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过去看看。」
看什么?见到世子爷玉颜一冷,殷重轩才了然他所指的是适才写好的纸,便走向简琴瑟身旁想拿来一阅,但简琴瑟不给还退后两步避开他,让他大为疑惑,更想知晓纸上写的内容。
「啊!」手臂忽地一麻,简琴瑟手一松。
退回原处的暗三面不改色,任由世子爷亲自书写的墨宝轻轻落地,殷重轩上前拾起。
「休书?!」他大惊。
这_……未免太严重了,简琴瑟为人是偏激了些,有些不能容人的小性子,但还不至于到了休离的地步吧。
「冒犯皇族,诛连九族。」赵无疾冷酷的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才陡然忆起,是了,此人果然是京城一霸的世子爷,还是出自皇室的正统,若先帝无子,如今坐上皇位的便是世子爷的爹汝南王,其身分之尊贵无人能及。
「拙、拙荆她不是有意冒犯的……」他冷汗直冒,连话也说不出来,满心的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