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白昭娴看着镜子,拿着发钗往自个儿的发上比了比,觉得这颜色太红了。
见状,崔开平却佯作一脸真诚的拊掌赞叹道:“真是绝配啊,再也没有比这支发钗更适合姑娘了,戴上这发钗简直把你的美貌衬托得更加出色,让人见了都移不开眼,不信你问问掌柜的。”他吃定掌柜绝不敢说自家卖的发钗丑,扬起下颚笑咪咪的问那位女掌柜,“掌柜,你说这位姑娘与这支发钗是不是很相衬?”
女掌柜横了他一眼,她当然不会嫌自家卖的物品俗,配不上白家大小姐,思及那牡丹发钗做工虽精致,但因颜色太俗艳且价格又贵,已在她店里摆了大半年都还销不出去,这会儿难得有机会卖出去,她也乐得顺水推舟,糊弄白大小姐两句。
她脸上堆满热络的笑意说道:“白大小姐娇美如花,簪什么发钗都好看,这牡丹是花中绝色,自然最配大小姐。”
听见他和掌柜都这么夸赞她,白昭娴再瞧了眼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这发钗似乎真的挺不错,遂弃了那枚兰花的发钗,改买这支。
见姊姊不买那兰花发钗,白蕴惜便选了那支,在崔开平出去时悄悄向他道了声谢。
能帮到她,崔开平心满意足的离开。
出了铺子,他便不满的啐骂了声,“虎子,你说那白昭娴怎么就那么可恶,老欺负二小姐。”
虎子憨憨的挠头,“白大小姐的脾气确实是不太好,要不,咱们去偷偷打她一顿。”
“我倒是想打她,可师父教我武艺时说绝不能恃强凌弱,所以我不能打女人。”他自幼跟着寺里的武僧习武,这武僧出家前曾是江湖高手,因厌倦江湖仇杀,退隐后在善有寺出家为僧。他六岁那年被方丈领回善有寺时,那武僧见他根骨不错,遂将一身武功全都教给了他。
“那就没办法啦。对了,开平哥,你下午不是还要打扫大殿吗,咱们快回去吧,省得方丈找不着人又要罚你。”虎子一边说着,一边拽着他的衣袖往善有寺的方向走去。
崔开平依依不舍的回头,恰好望见白蕴惜与白昭娴走出铺子,他笑咧着一口白牙,抬手朝白蕴惜挥着。
白蕴惜正好看过来,见左右没人瞧见,也轻轻抬手,微笑的对他挥了下。
第一章 两小无嫌猜(2)
这一天回到寺里,崔开平精神奕奕的把大殿里里外外打扫得特别干净。
“二小姐,您瞧,那山丘上的春花开得可真灿烂,咱们要不要去摘些回来?”青儿指向附近一座山丘问道。
今日是上巳节,须州城泰半的人家都会出游踏青,白家也不免俗,白家家主白鼎然也带着一家子来到临水边春游。
此时已十二岁的白蕴惜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瞅了眼青儿指的山丘,见春花确实开得很美,颔首道:“也好,荃儿,你去同娘说一声,我跟青儿过去摘些花回来。”她差了个丫鬟去禀告母亲后,便与青儿往山丘走去。
到了那儿,白蕴惜讶异的发现崔开平竟也在那里,他手里还摘了一大捧的花。
瞧见她来,他咧嘴笑问:“二小姐,你怎么也来啦?”
说话时,他暗中朝青儿使了个眼神让她到旁边去,别在一旁跟着碍事。
白蕴惜没察觉他朝青儿使去的眼神,温言说道:“我来摘些花回去,你怎么也在这儿?”
十五岁的崔开平身量已长开,身躯比同龄的少年还要挺拔高大,此时一脸理直气壮的回道——
“我是来摘花回去供佛。”他自是不可能告诉她,他两天前从青儿那里得知她要来春游后,就让青儿在今天把她给引来这儿,想见她一面。
说完,他兴匆匆再道:“我的花摘得差不多了,你若要摘花,我告诉你哪儿的花开得最多最美,你跟我来。”
崔开平领着白蕴惜穿梭在一簇簇花丛里,帮着她一块摘花,再带着她去看一窝刚出生不久的雏鸟,一边朗声说着自个儿的事。
“……你不知道那采花贼有多狡猾,他来无影去无踪,轻薄了好几个姑娘,衙门的捕快都抓不着他,城里的姑娘们人心惶惶,我见那采花贼祸害了好几个姑娘,於心不忍,只好亲自出马为民除害,才三日我就将那采花贼给逮住了。”提起这件事,他清俊的脸上满是骄傲。
“原来上个月那闹得人心不安的采花贼,是被你给抓住的。”她看着他在春阳下闪闪发亮的飒爽笑颜,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染满了笑意。
“没错,就是小爷我抓的,再前两个月我还帮着衙门抓了个江洋大盗呢……”
她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说起怎么抓贼的事,一时听得入神没留意到脚下,一个踩空,摔下一旁的山坡。
“啊——”她惨叫一声,以为不死也得摔成重伤,不想下一瞬,他竟跳下来抱住她,将她的身子紧紧的护在他怀里,一路滚到山坡下。
白蕴惜被护着,并未受什么伤,可发觉自己被崔开平牢牢的抱在怀里,她满脸热烫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对视一眼,呆怔一瞬后,她羞窘的离开他的怀抱,发现他衣裳不少地方都染了血,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便见他那张摔得鼻青脸肿的脸,一脸关切焦急的望着她,问道:“你有没有伤着哪里?”
他眼里那浓烈得掩都掩不住的呵护关心,让她的心彷佛像山丘上绽放的春花一样,春心萌动。
“我没受伤,是你伤着了。”她拿着手绢,心疼的替他擦去脸上因擦破皮渗出的血。
他笑得一口白牙闪闪发亮,宛如为自己保护了她的事而高兴着,“我皮粗肉厚,这一点小伤不碍事。来,我扶你上去。”山坡下没有其他路可走,只能再爬上去。
“二小姐,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见主子摔下山坡,青儿在上头担心的朝下头喊着。
“我没事……哎呀!”白蕴惜站起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脚踝扭伤了。
他见状,蹲下来背朝着她,“上来,我背你上去。”
“不,你受伤了,我可以自己走上去。”她说着,试图要自己走上山坡。
“罗唆,小爷我武功高强,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你快上来,我背你上去。”他二话不说的拽着她,强行的背起她一步一步往山坡上爬去。
趴在他背上,白蕴惜心尖震颤得厉害,宛如浪潮般一波一波冲击着,全身更是炙烫得犹如煮沸的滚水。
这一瞬间,她忍不住想着,今生若要嫁人,她愿嫁他为妻。
上完香,白蕴惜如往常那般到静室抄经。
这回她屏退了随行的奶娘和几名侍婢,独自一人待在屋里。
她朝窗外瞟了几眼似是在等着什么,须臾,摆在墙边一个约莫半人高的柜子里忽然窜出一人。
把她吓了一跳,在看清那人后,白蕴惜及时捂着嘴才没叫出声。
“开平哥,你怎么藏在柜子里?”
“这房里只有柜子能勉强藏人。”崔开平掸了掸衣袖,笑咧着嘴走到她面前。
“我还以为你会爬窗子进来呢。”她抿着唇轻笑,以他那性子,爬窗子进来似乎更像他会做的事。
“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是躲在那柜子里。”就要离开了,他希望她能一直记得他,别忘了他,所以今儿个才又特意躲在柜子里。
经他一提,白蕴惜也想起这事,笑眯了一双丹凤眼,“那时你躲在柜子里睡着了,摔了出来,把陪着我在这儿抄经书的奶娘给吓了一大跳呢。对了,你写信说有事要见我,可是有什么急事?”怕惊动了外头的奶娘,她低声询问。
“我后天就要走了。”崔开平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贪婪的想再多看她几眼。
“你要上哪去?”白蕴惜诧问。
“我要去从军。”他抬起下颚,一脸骄傲。
“从军,你想上战场杀敌?”
他双眼熠熠生辉的说道:“没错,我日后要做个大将军。”寺里的和尚教他读书识字,但他书读不来,自知不可能考个状元。为了要娶她为妻,他不得不豁出性命去拚搏,如今她已十四岁,再过几年就将婚配,不能再拖下去,他得去拚个功名回来才有资格娶她。
“大将军不是那么好做的。”她不想他上战场,她听爹娘说过战场那种地方有多凶险,去了未必有命能再回来。
“你这是不相信我能做得了大将军?”
“不是。”她只是不希望他有危险,希望他能留下来平平安安的度日。
“你等着吧,我一定会当个大将军,衣锦还乡,到时候你等我回来……”说到这儿,他一张俊脸蓦地涨红,那句等我回来娶你,赧然的迟迟说不出口。
“我听说大将军年纪都很大了,等你当到大将军会不会很老了?”
听她这么说他急了,脱口而出,“我会拚命杀敌,最多三年,不,四年,我一定回来,你别、别……”别嫁人那几个字,到嘴边又被他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