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这马车真的很享受,等她发了,也来买一辆大的。
真是太舒服了,好想躺在里面,支着头看书,可不行,那样很不像话,宝意跟宝如花了半个时辰才把她的头发弄好,又把各种簪子插得妥当,她才不要因为一时偷懒就毁了一切。
苏子卿见状,问她,“昨晚没睡好?”
“睡得好啊。”最近天气转凉,晚上秋风渗过窗缝,带来丝丝桂花香,又有点露水深重的气味,别提多舒服了,每次盖上锦被,闻到那若有似无的冷香,总是很快睡着。
“看你一脸昏昏欲睡。”
“马车内舒服嘛。”
自从猜出他不举后,闵天雪对他就有种难言的心软,简直母爱泛滥,每次看到他都觉得超想保护他的虽然说,他身材魁梧,脸有刀疤,身高还高出她一个头,但她就是好想好想把他抱在怀里揉揉他的头发,跟他说,不管你能不能人道,你都是英雄。
经过这阵子礼仪嬷嬷的补课,她完全知道了苏子卿有多了不起。
东瑞与西疆国土相邻百里,交战五十余年,不但耗损国力,也战得民不聊生,但西夷不愧是蛮夷,道理讲不通,他们就是幻想只要天天打,用力打,一定能打下东瑞国,到时候东瑞国肥沃的土壤就是他们的啦——想得美,你会打,东瑞国不会吗?
苏家现在共有八支,有一半的男人都战死在西疆,苏家的寡妇很多,皇帝给的赏赐虽大,但对她们来说都没用,丈夫不会回来了,好一点的还能有个儿子女儿当慰藉,差一点的就是什么都没有,得请宗亲作主,过继旁支嗣子,才能保证晚年生活无忧。
打了五十年,五十年耶,现在的镇西将军苏定邦,也就是她公公,人生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西疆了,左武卫将军苏子威二十五岁,十四岁就赴西疆,直到十六岁挣到功勳这才回京城,回京城也不是就稳定了,十八岁时他又奉命前去支援。
然后就是她的小伙伴苏子卿了,十三岁赴西疆,十八岁遇险被掳了,二十岁立功回来了,暂时回京,主要就是晋见皇帝,谢恩,他不会就这样一直在京城的,可能没多久他就又要回到西疆去。
西夷可是天天打,打了五十年,直到苏子卿把他们的大皇子擒住为止。
大皇子是西夷王跟王后的心肝宝贝,也是下任储君,突然被生擒,西夷不敢轻举妄动,东瑞国总算能喘上一口气,不用再担心粮草,不用再担心徵召,最重要的就是不用再担心失去人命。
两国交战,苏子卿居然能抓一个大活人连过两国边关,怎么想都很神奇。可以说,东瑞国能有这半年休养生息的机会,都是苏子卿的关系。
“怎么这样看着我?”
闵天雪真诚的回答,“小将军真是大英雄。”
苏子卿觉得好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讲,不过因为是好话,我就收下了。”
“夫君不用客气,那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既然如此,你愿不愿意改日跟我这个大英雄去湖边散散步?”苏子卿引诱她,“天气已经入秋,金风送爽,枫叶转红,采香湖边风景很是秀丽,我们租辆渔船,吃活虾活蟹,可好?”
闵天雪喜回,“好。”
有榜蟹吃,当然要去,小伙伴还满懂生活乐趣的嘛。
两人就这样一路说笑到了左武卫将军府,将军府上的下人早出来候着,苏子卿是主宾,因此在侧门边就留了马车位,其余的沿着白色大砖墙一路延伸出去,也不知道延伸到哪。
两人下了马车,宋氏身边的高嬷嬷立刻迎上来,“老奴见过四爷,四少夫人,两位请进。”
这座府邸是苏子威当年砍下西夷将军人头后皇上赏赐的,皇上赏武将一向大方,故虽然只是七品,宅院却十分奢华,小桥,流水,假山等等,园子里还有不少棵参天大树,现在树叶转黄,但却依然苍劲,秋风吹拂发出沙沙声响,很符合武将之家的气息。
几个丫鬟小厮在一面金茶花墙前面等着,高嬷嬷连忙说,“这是车骑将军,车骑将军夫人,好生带路。”
一个小厮恭恭敬敬的把苏子卿带往左边,男人聚会的场合主要在静心池畔,丫头则把闵天雪带往右边,女人聚会的场合主要在桃花园。
桃花园现在没有桃花,只剩下枯枝,但宋氏却在四周放满大盆的菊花,其中还有极少有的绿菊花,枝头枯,花富贵,倒是有几分意思。
宋氏眼尖,一下看到她,很快过来,“弟妹可让我好等。”
“今日谢谢大嫂。”
宋氏见她要行礼,连忙扶起,“万万不可,朝堂上,小叔在前列,你大伯在后列,哪有你跟我行礼的道理。”
“你是长嫂,又替不懂事的弟妹张罗了这宴会,怎能不行礼。”说完,还是屈了屈膝。
宋氏见状,笑了,心里也是高兴的,忙归忙,但就怕别人觉得理所当然,此刻见闵天雪知道感谢,连忙了几日的疲惫都消了,“你大嫂我爱热闹,倒是该谢谢你给我这理由请大家过来,我啊,想听天音团的戏好久了,但又不好出门,总算有个理由请人入府,待会你可得陪着我好好听上一听。”
“有劳大嫂了。”
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女孩走过来,一身锦衣,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见到宋氏喊了声,“娘。”
宋氏脸上出现慈爱,“这是我的大女儿,莲姐儿,莲姐儿喊人,是四婶娘。”
“莲儿见过四婶娘。”
“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像个粉娃娃似的。”
莲姐儿害羞一笑。
闵天雪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荷包,“这荷包拿着玩。”
她知道今天会遇上许多官夫人带上女儿,因此早让宝意准备好许多礼物,莲姐儿的礼物是朱丹红的荷包,荷包中放的是镶了东珠的首饰,东珠温润,钗子上能镶上一颗,便显得名贵非凡,这是给嫡女用的,嫣红荷包装的则是金锞子,是给庶女的见面礼。
她也知道这样差别对待不好,可是世道如此,如果庶女跟嫡女拿到一样的东西,回过头绝对有得好受。
在宋氏引荐下,她又见了不少人,包括苏家的其他几房,她真的太佩服宋氏了,每一房人都来了,还带着小姑娘,女眷几乎人人出席,一堆苏夫人,苏少夫人,苏小姐,宋氏却是每一个都说得出是谁,哪一房的,连那一房最近有什么得意的事情都知道。
譬如说,有一房的嫡子最近进入了非常难考进的正东书院,宋氏一说出来,那位夫人登时笑得眼睛都不见了,谦虚说是儿子运气好,那考题正好有念过,闵天雪顺势也夸了几句,得到了一品夫人的赞赏,不只那母亲,连那男孩的姊姊都露出骄傲的神色。
当然,大家对她也是很热情的,一品呢,能不热情吗,虽然出身不好,可没关系,她运气好啊,听说她很入车骑将军的眼,什么,怎么知道的?车骑将军这都回来半个月了,都还没收个妾室,这还不明显吗,想当年左武卫将军一回来,可是没几天就收了张大人的嫡女当平妻,然后又收了个小官的女儿当妾室。
苏家的女人们,最想看到苏家的人步步高昇,大树底下好乘凉这道理大家都懂,于是乎,没人提起闵天雪是商人之女,大家都对她热情得恨不能早相逢。
闵天雪看到好多个十到十三四岁左右的女孩子,都是各家夫人带来见世面的,当然,也是告诉来往的人,吾家有女初长成,家里有男孩子年纪差不多的,我家女儿可能合适啊。
虽然她早就知道古代说亲就是这么早,可一旦亲眼目睹,还是很难相信,这么小的小孩子,已经开始相亲了?
中午时分,宴会正式开始,宋氏安排的酒席自然没有问题,这席次也分得好,不只依照朝堂男人的官阶,也顾虑了女眷之间的亲疏远近,譬如说,同样来自江南的几位年轻夫人就被安排在一起,席面则是道地的江南菜,那几个夫人吃着家乡菜,说着家乡话,都不知道多和谐开心。
一顿饭,热热闹闹,席面撤下后,众人移往戏阁听戏,天音团不愧是京城首屈一指的戏班子,每一段都是掌声如雷。
一出唱完,宋氏便大方的赏了五十两,满厅的女眷也有不少送金锞子过去的,由当家小旦在台上谢过,然后是第二出,依然是那小旦开嗓,只不过从千金贵女变成农家村姑。
闵天雪看不懂,只能陪着,没多久,一个丫鬟上茶时不小心把茶洒在她裙角,那丫头吓得伏地求饶,闵天雪连忙说没关系,宋氏不好在大庭广众下发脾气,只能让那闯祸的丫头带着闵天雪去客院换裙子。
客院离桃花园不远,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唱戏的声音。
闯祸的丫头躬身说:“便是这里了,四少夫人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