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刚说完,一个雪球就扔了过来,正中赵氏的脸。
白苏芳忍笑,连忙把手伸出兔毛披风去给她擦,「母亲,可有伤着?」
「没,没事。」赵氏恼怒,但对方是个呆子郡王,跟个呆子发脾气不智,跟个郡王发脾气也没立场。
白苏芳扶住赵氏的手,「母亲,我们还是快走吧。」
赵氏被扬了一脸,当然想:快点走了,却没想到第二个雪球又来,噗的一声又是砸在赵氏的脸上。
白苏芳超级想笑,但这时候真不能笑,嫡母丢脸,就是赤马候府丢脸,赤马候府丢脸,就是她丢脸,仗着自己不懂事胡作非为是吗?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敬王妃知道他们「玩雪球」,估计也不会说啥,总不能让安定郡王一直打赵氏。
于是她脱去手套,在地上地搓了一个雪球,朝着那马车旁边穿着狐裘的人扔过去。
她十几年的客栈跑堂生涯,那干劲跟准头可不是白练的,雪球笔直前进,没想到却在雪球快击上他时,他一闪,躲开了。
赵氏虽然不喜欢这庶女,但看到她打郡王,也有点着急,一笔可写不出西个白字,她若有事自己也倒霉。「芳姐儿,算了,我们快些进去便好。」
就见安定郡王大笑起来,又扔了个雪球过来,白苏芳已经不忍看了,因为赵氏才刚刚把脸擦干净。
如果在赤马候府内,她才不会管赵氏丢脸不丢脸,但现在在外头,他们就是一船上的人,是,她不喜欢赵氏,但也看不得人这样对她,丢一次就算,居然连三次,旁边还有其它夫人小姐在呢,再扔下去,赵氏的脸往哪里摆,赤马候府的脸往哪里摆。
她又捏了一个雪球扬过去,再度被他闪掉。
白苏芳火大,又捏了一个,直接走过去,想往他领口里塞,却在举起手的时候突然呆了呆,安、安定郡王?
她见过!
她真的见过!
这眉毛,这眼睛,不是那个在上品客栈给了她十一两银子又一袋金珠子的人吗?就是他!
几个月以前见过一面,现在却还记得,说来不可思议,但她可是常常梦到这冷嗓子的——在她那么穷的时候给了她一大笔钱,那个幸福感,想忘都忘不掉,常常在梦中重温,每次醒来,都会把他再想一遍,心里默念,感谢恩公,所以她能一眼认出,看,他身边两个,一个是那个雀斑脸,另外一个就是她动手缝合伤口的那个,朱……朱贵,对,没错,是他,眉毛像蜡笔小新。
如果只有冷嗓子一个人,她可能还会觉得人有相似,但连雀斑脸跟蜡笔小新眉都出现了,不可能同时出现三个长一样的人吧。
所以她的恩公是安定郡王?
不对,她记得那个胖大商人明明说,安定郡王八岁落水,高烧导致他变傻的,但她记得冷嗓子很正常,他还能从欧阳大夫的药箱认出圆针跟桑皮线,雀斑脸跟小新眉对他也十分尊敬,这绝对不是一个傻子做得到的事情。
装的?
白苏芳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皇家密事多,还是别想了,反正他肯定不认得自己,只要她当作没事,他就一定也会当成没事。
白苏芳把雪球塞入他的衣领,这便反手往回走。
那青袄丫头见居然有人收拾了安定郡王,嘴角露出微笑,「两位贵人快些里面请,外头冷,小心别被冻坏了。」
白苏芳笑说:「还请姊姊带路。」
「五小姐客气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总觉得有人在看她,他应该不认得自己吧。
她觉得白家已经很复杂了,看来王府更复杂,好好的人八岁开始装呆子,敬王妃也该不简单。
第六章 王府侯府水都深(1)
敬王府的宴会自然没话说,众位太太奶奶知道赤马候府迎回了个庶女,也都很感兴趣,纷纷过来与她亲热
交谈,一个庶女是没什么,但弟弟可是在准备考贡士的举子呢,这几年京城勋贵家族能考上个秀才,家族都要开祠堂告慰祖先了,举子可是有七八年没人考上了吧,一个候府庶女一般来说只能低嫁,可把这弟弟的前程考虑进来,进入差不多的门户也是可以的,谁让她弟弟争气。
当然,宴会的重点就是拍王妃马屁,婆婆慈爱,儿子孝顺,王爷又尊重,王妃看起来好像二十几就能抱孙子,可有福气了。
当然,这种场合王妃一定会让自己两个女儿出来的。
敬王妃生有一个嫡女,齐若瑶,今年十四岁,庶女齐若雨,今年十二岁,都还没订亲,两姊妹一嫡一庶,但却是手牵手出来的,显得十分亲热,众位官太太纷纷称赞王妃仁慈大度,孩子之间才能相处和谐,难怪敬王爷这么受皇上信赖,原来就是王妃持家有道,让王爷没有后顾之忧,就见王妃领首接受此起彼落的赞美,态度坦然。
若是没刚刚那出,白苏芳一定也以为就是这样,堂堂一个王妃,敬王爷又是皇上的左右臂膀,她身分尊贵,不需要演戏——但白苏芳知道安定郡王不是傻子,所以现在怎么看王妃的笑容怎么怪。
安定郡王八岁落水,今年二十岁,装了十二年,真是厉害,凭着前世看了那么多宫斗剧,她只能说王府肯定藏污纳垢严重,他为了保命,不得不如此。
这个美貌的女人到底对庶子做了什么?
就见王妃笑容可掬的拉过两个女儿,一个坐自己左边,一个坐自己右边,「这两丫头年纪没差多少,整日黏在一起玩,太嫔也说两人玩心太重,让她们放点心思在琴棋书画上,两人也不听,想到都头疼,偏生我又舍不得骂。」
毕国公府大夫人笑吟吟的说:「王妃太慈爱了。」
王妃一拉一个,「自己的女儿,我不疼,谁疼。」
众人都笑了,白苏芳只觉得诡异万分,赵氏那样偶而会酸她一两句的,她都觉得赵氏人挺不错了,只要不克扣东西就是好主母,像王妃那样庶女当成亲生女,除非神经真的很粗,不然怎么会在自己有女儿的情况下还疼庶女,可这王妃看来也不像粗线条。
王妃显然兴致很好,握着两个女儿的手,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一件一件如数家珍,什么时候学会走路,什么时候学会跑步,几岁启蒙,几岁开始读女诫,内容也很公平,说几件齐若瑶的,就会说几件齐若雨的,没有偏袒,脸上还带着慈祥光辉,若是不知道这两女孩一嫡一庶,肯定会以为两个都是她生的。
太古怪了,她真那么鉴爱孩子,安定郡王何必装?总不可能是装给敬王爷看的吧,那可是他亲爹。
想到刚入京时,那个胖大商人跟她说过,敬王妃不太搭理庶女,看来传言有误,敬王妃不仅搭理,还面面俱到呢。
虽然白苏芳不喜欢安定郡王刚才那样整赵氏,可是想到他这么艰难,又觉得他可怜,家是最舒服的地方,如果不是不舒服,谁想离家。
「对了,听说敬王府里最近来了个茶娘,茶艺很有一手,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们开开眼?」张夫人识趣的提起这件事情。
王妃果然露出高兴的样子,「张夫人客气了,那茶娘也不到什么有一手,就是南方人,手法新鲜,因为没瞧过,觉得有趣罢了。」
汪夫人笑说:「王妃太客气了,您见过的好东西哪还少了,能入了您的眼,那想必就是好的。」
「就是,我们几人来到这里,不都想沾沾王妃的光,见识见识嘛,回头家人问起,好歹也能炫耀一番。」姚夫人跟着拍马屁,眼睛都不眨,还一脸真诚。
白苏芳错愕,姚夫人地位不低,姚大人可是正二品,这马屁拍得这祥厉害,感觉连脸面都不太要了。
回过神来又想,自己当初真是把入京想得太简单了,以为窦嬷嬷猛训一个月就成,没想到那些学习在王嬷嬷眼中都不算什么,好不容易王嬷嬷前些天说她「勉强还行」,但经过刚刚,她又觉得自己真不行了,姚夫人的段数太高,她骑马也追不上。
听了姚夫人那番诚恳言论,敬王妃脸上笑意更深,「杜嬷嬷,你去叫牛娘子准备准备,说这厅上都是贵客,可别失了本王妃的面子。」
不一会,就见几个丫头进来摆设东西,然后一个中年女子进来,给太太奶奶都行了礼,这便开始烧水。
京城的笔茶艺讲究的是华丽,手法越复杂越好,这牛娘子的却显得大开大阔,少了那些花招,十分利落,看起来赏心悦目。
不一会,茶香四溢。
丫头们端起茶盘——奉茶,白苏芳接过白玉茶杯,心里有事,品茶没品出个名堂,但她还是微笑,总之,微笑总不会错。
「这牛娘子果然了得,这好手艺跟王府的白玉杯真相得益彰,都不知道是茶衬了玉杯,还是玉杯衬了茶,这牛娘子就算给我们,库房里没这等好杯子,恐怕再好的手艺都是枉然。」姚夫人笑咪咪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