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余体弱,屋子里总是熬着药,屋子怕进风,窗户只有夏天才开,齐行乐却相反的强壮,不但四岁能书,五岁能拉弓,敬王爷常常带他入宫,在御书房内听皇伯父跟父王谈论政事,也不显得迷茫不懂,小小年纪便已经看得出文武双全的影子,皇上很喜欢这聪颖的侄子,赐爵安定郡王,袭三世。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风光,敬王还没立嫡子为世子,这庶子倒是先成了郡王,还享有传家富贵,敬王妃很
是难堪,但也没办法,只能退一步想,丈夫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儿子,身为女子这以丈夫为重,丈夫高兴,她就该高兴。
以前,她是让齐行乐跟着乔姨娘住小跨院的,但既然封了郡王,即便年纪小,也该有自己的院落,再想想,弟弟有了,哥哥齐余当然也不应该再跟着她这个母亲住,于是选得一天好日子,两兄弟一起从生母身边搬出去。
齐余入住赏月阁,是个一进的小地方,院子不大,放个几盆花也就满了,准世子居然住这种地方,敬王妃也是没办法,已经失去一个儿子,她不能再失去第二个,所以她只能给儿子不好的,这孩子跟他哥哥一样,八字很轻,便只能尽量让他平凡点,连丫头都不给太多,就怕太多人服侍,反而折了他的福气。
齐行乐住的是鸢飞院,他八字重,又是个健康的,自然没那样多问题,三进的院子,前庭宽广,方便他练习射箭,后庭还有水塘,养着一池花,另外给他一个嬷嬷,四个小厮,四个大丫头,十二个粗使丫头,一个管事娘子。
齐余七岁那年,没想到王妃又怀孕了,这可是王府大喜,王妃什么都不管了,就专心养胎,十个月后生下一个女娃,跟她哥哥一样很瘦弱,哭声像猫叫,气息也很浅,接生婆子连恭喜都讲得结结巴巴,不过敬王爷对王府终于来了个女娃,很是高兴,亲自取名叫他齐若瑶。
来年,乔姨娘也再度怀孕,这生下来的也是个女孩,取名齐若雨,出生时七斤多,比她哥哥还要健壮几分。
敬王爷很得皇上信任,政务忙,对女色也不是很沉迷,于是敬王府中便就一个王妃,一个姨娘,虽然生母萧太嫔一直希望给他娶两个侧妃好开枝散叶,但王爷都说太忙了,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萧太嫔看儿子眼下的黑眼圈,也只能算了,一方面觉得皇上怎么不给这弟弟放几天假,一方面又觉得,能受到重用是好事,先皇留下的这些孩子,除爵的除爵,出京的出京,在京城还过得体面的,在皇上跟前能说上话的,就只有自己的儿子了,两个孙子两个孙女虽然少,但小孩子长得快,到时候让余哥儿跟乐哥儿都娶上一大串妻妾,给府中添一堆小娃,热闹热闹。
敬王爷不好女色,对王妃来说当然是个大优点,身为主母最怕女人多,京城应酬往来,哪户太太不羡慕她后院清幽。
男人的权力跟拥有的女人通常是成正比的,号称对女人没兴趣的林大人都有七八房妾室、十几个孩子呢,何况堂堂一个王爷,大可收上二三十个,却没想到他是以政事为重,家为轻。
敬王府虽然高贵,但日子却跟一般人一样,一个老母亲,一个儿子,这儿子有一妻一妾,共四个孩子,两个男孩,两个女核,凑成两个好,就是好好。
王妃既然日子过得很好,自然而然成为大度主母,每天只立半个时辰规矩,吃饭穿衣梳洗什么的都不用乔姨娘来服侍,乔姨娘不过丫头出身,身分极低,自己这个堂堂王妃要是跟她计较,那就太失体面了,因为她过得很舒心,所以也对姨娘十分宽容,因为嫡子嫡女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所以对待庶子庶女也有几分疼爱,敬王爷见王妃持家有道,自然对她更好,日子和和美美,齐余跟齐若瑶有的,这齐行乐跟齐若雨也会有。
两个儿子差一岁,隔了六七年迎来两个妹妹,就别提有多热了,那真是不分庶,都是妹妹。
然后敬王府迎来了意外——行乐落水。
即便平时有在射箭骑马,但八岁仍是个孩子,虽然当下就让人去请太医,高烧还是止不住。
齐行乐身体很烫,开始梦呓,时睡,时醒,只能勉强喝点药,其它什么都没办法吃。
他小小的身体迅速消瘦下去,见儿子这样,姨娘也是憔悴万分,儿子病着,她吃不下,也睡不着。
一个多月后,行乐终于醒来,人却傻了,不再是那个早慧的郡王,而是一个上房揭瓦的熊孩子,没一刻安宁,射箭骑马都不爱了,就喜欢听小曲儿。
才八岁,嬷嬷跟婆子还能勉强管住他,后来越来越大,越来越难管,他再怎么不懂事,那也是个郡王,小时候还能哄哄骗骗,长大后却是没办法,要是真什么都不懂,倒还好,偏偏他又懂一些,菜不够热,衣裳不够精致,这些都懂,还知道要告状,敬王爷知道儿子被怠慢,自然饶不了那些狗腿子。
等到行乐十二岁时,自己组了乐班,整天跟在他身边伺候,上街必定大呼小叫让闲人让开,只要出门,那乐声就响过几条大街,还会自己进宫呢——守门侍卫见是安定郡王,有令牌的,哪敢阻拦,就这样一路呼啦进了御书房,还在御书房睡了个午觉,晚饭时间才回敬王府。
然后安定郡王开始不受控了,王府的鸢飞院不住,去住京城的酒楼客栈,刚开始只会外出住一晚,后来变成住两晚,接着出城去住三五天,随着年纪逐渐长大,在外面停留的时间就越久,现在已经一年八九个月都不在府中,问他去哪,也颠三倒四的讲不出个所以然来,敬王爷实在拿他没办法,心想他这辈子也难有成就,脑子烧坏了也不好耽误别人家的闺女,若是喜欢游览山水名胜,就随他去吧,反正银子王府有的是,于是只交代下人好好伺候,其余都随他了。
「母亲,这是大年初一、初三到十五会上门拜访的客人,媳妇已经回绝了一些,但有些却是门户相当,不好定夺,还请母亲决定。」黄氏说完,示意身边的嬷嬷把单子递上。
白老夫人却是摆摆手,「你也该学着自己衡量了,我年纪越来越大,是越来越不想管过年的琐事,你是我们白家的大媳妇,也是候府夫人,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下人们都只有跟随的分,放手去做吧。」
黄氏虽然有点错愣,但婆婆都说到这分上了,也不能回不好,只能恭恭敬敬说是,心里却是想,母亲既然这样讲,那她就能回绝的都回绝了,过年招待客人累得要死,她又不是很年轻,根本没有每天待客的体力。
「老二媳妇,过年衣衫准备得如何了?」
过年除了初二,都得待客,加上是节日,衣服更得华贵才行,但这老二媳妇不知道怎么办事的,现在衣服都还没送来。
当初为了抢绣房权力跟老大媳妇吵得不可开交,真的给她管了又管不好,整天除了整治姨娘,也不见她真的做了什么,老二命苦,怎么就娶了这个小肚鸡肠的媳妇。
赵氏躬身道:「回母亲,这衣服都已经差不多了。」
白老夫人显得不太高兴,「差不多是差多少?每人不过十五套衣服,有这么难吗?」
「母亲,我们府里今年多了苏芳跟苏鄞,还有柳姨娘,这一下子就是三口人,四十五套衣服啊,总得让绣娘缓缓气吧。」
白苏芳听得来气,妈的,又想把脏水泼过来。
光是她大堂哥白璁的院子就有正妻姨娘四人,小少爷小小姐八人,共十三口人,二堂哥白玒虽然没那
样夸张,正妻姨娘共三人,小少爷小小姐六人,共十人,白家两房三代,加起来超过四十口人,哪会差到他们母子三人,一直要强调他们是多出来的,真是小鸡眼,她那个爹不疼她又不是因为疼姨娘,有本事去找老公
晦气啊,只会把气撒在姨娘庶子身上。
于是她笑意盈盈的说:「我们姊弟不出来见客也是可的,反正以前在牛南村,没衣服没银子照样也是过年,我们习惯了。」
白老夫人嘴角下垂,这老二媳妇真是太蠢笨,白珅是庶子也就算了,白管总是她亲生的吧,白管做啥啥
不行,现在还能靠着伯父这个候爷,哪日候府没了,他想靠谁,不就只能靠鄞哥儿这官爷弟弟了吗,赵氏
现在不好好对待鄞哥儿,鄞哥儿就算将来可以扶这哥哥一把,恐怕都不想扶。
算了,蠢人她也懒得教,白珅聪明,懂得去跟鄞哥儿打交道,她最重视的嫡长孙对待鄞哥儿也挺好,颇
有几分兄友弟恭的样子,两房都有人能维持着就好,到时候鄞哥儿拉拉提拔白璁跟白珅,白璁跟白珅帮帮其他几个兄弟,日字也不会太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