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自己当时就知道指使断弦之人就是王妃,会休了她吗?
不会,因为乐哥儿只是受到惊吓,没有受伤,家和万事兴,最多也就是骂骂她,再让她抄几卷经书。
逼得乐哥儿八岁开始装傻的不是别人,就是他这个父亲。
第十四章 郡王爷病愈分家(1)
对敬王爷来说,此刻很煎熬,一个是相守二十余年的妻子,一个是自己亲生儿子,他不管信了谁,那都代表另一人存心陷害。
可是他内心已经相信乐哥儿了。
乐哥儿有皇上作证,他去年夏天经过牛南村,乐哥儿小时候也的确过目不忘。
没人会为了陷害嫡母,花了十几年装傻,应该怒马鲜衣的十几岁,他却是在被嘲笑中度过,京城人提起齐行乐,都是一脸讪笑的说:「啊,那个傻子」。
何况对妻子他还是很了解的,乐哥儿「病愈」的那个瞬间,她虽然在微笑,但笑意却没到眼底。
可他也不能说他信了,他是王爷,总得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眼前一片混乱,却是有一个证物可以马上知道谁说谎,就是白苏芳的元帕——王妃说那是假东西,已经嫁过人的白苏芳用来骗人的,但乐哥儿却说他换过帕子,应该是江南锦织的料子,若验出来是宫中织物,那就是王妃存心陷害,换过帕子。
若验出来是乐哥儿呈上去的江南锦织,郡王妃就没错,是白苏芳说了谎。
虽然不象话,但事关这个家,他也只能选择丢脸了。
于是他开口,「来人,取本王的令牌进宫,去跟皇后娘娘求个尚服局的老嬷嬷来。」
敬王妃露出诧异的表情,「王爷这是不信我了?」
她敢这么大胆,就是凭着王爷对自己二十多年来的喜爱,可没想到王爷现在谁也不信,就信那帕子。
敬王爷还是不太愿意相信王妃如此狠心,面对她的疑问,依旧温和,「既然王妃说法跟乐哥儿不一样,那就看证据吧,让证据证明是王妃错了,还是乐哥错了。」
敬王妃捏紧拳头,紧得指尖泛白,心思飞快转了起来,这帕子她的确换过,当时只想着王爷不胡涂,肯定会让嬷嬷来验上面的东西,只要证明上面的东西是造假的,白苏芳就算不死也会去了半条命,这样乐哥儿就没后了,可没想到现在要验的是帕子的料子,尚服局的嬷嬷一眼就会看出材质不是乐哥儿换上的江南锦织,到时候她要面对的不只是王爷的责骂,还有皇后。
若现在打住,还能勉强算家事,一日惊扰皇后,那就是王妃陷害郡王妃,就算有孙家当倚靠,皇后也得对白家有个交代,可是她孙玉琴怎么能在晚辈面前承认自己蓄意陷害?
厅上静无人声,安静得连一根针都能听见。
许久后,敬王妃下定决心开口了,「王爷既然不信我,那我无话可说,算我错了。」
白苏芳心想,哟,好个赖皮说法,现在是事情快要揭穿,干是讲「算我错了」,「算」耶,本来就是她错了。
齐行乐往前一步,「母妃这话不对,事情将直相大白,那让真相说话便是,不是母妃错了,就是儿子错了,绝对不能算谁错了,让事情到此为止,苏芳是安定郡王妃,也是圣上封的文澜县主,怎能让人污蔑一番,然后当什么事情都没有。」
敬王妃闻言,气得全身发抖。
她就知道,这贼贱的不会让她好过,从他出生开始就处处克着她,她已经拉下脸面了,依照她对王爷的了解,王爷会替她打圆场的,到时候大家装作误会一场,事情就能揭过去,没想到贼贱抓住她一点小失误,就这揪着不放。
敬王爷见状,内心已经有数,一个想逃避,一个揪着不放,谁对谁错很好分,王府已经派人入宫,尚服局的嬷嬷很快会来,王妃这是眼见事迹快要败露才退让的。
是,他可以替王妃打圆场,毕竟家和万事兴,可是,乐哥儿是他亲儿子,他这么多年的委屈退让,又该怎么算?
断弦落马是运气好才小伤,落马死亡的可大有人在,王妃居然这样狠心?
想到夫妻两人二十几年恩爱,敬王爷只觉得很难过,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家和万事兴,没想到只是表面假象,他的王府只是人比较少,并没有比较好,「王妃,乔姨娘是你的丫头,给她开脸是你同意的,你亲自把她带到我面前下跪喝茶,乐哥儿当时也不过是个孩子,你怎么就容不下他?」
敬王妃抿抿嘴唇,「妾身不懂王爷说什么。」
「王妃——」
齐余却突然开口,「母妃,是不是因为儿子?」
敬王妃怒目,「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是不是因为儿子不争气,不够优秀,所以母妃这才生乐哥儿的气?」
齐余记得,小时候睡的半梦半醒间,总会听到母妃的声音,她说「余哥儿不用怕,母妃一定会让父王立你为世子,那贼贱的别想跟你争」,一次又一次,当时他不明白的是谁,直到大了,有次偶然回想起,他才惊觉母妃恨他的庶弟。
他当然感受得出来父王比较疼爱庶弟,可自己真的不够好,常常生病,读书也不行,乐哥儿五六岁就可以骑上小马射箭,自己却连最轻的弓都拉不开,当时他总想,还好有乐哥儿够出色,不然学这些的就会是自己了,自己怎么学得来。
今晚看了一出又一出,齐余突然惊觉,母妃是不是因为他而犯下大错?
他敬爱母妃,但乐哥儿是他亲弟弟,只为了想活命就装傻了十几年,他无法想象乐哥儿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
敬王爷不笨,他只是相信敬王妃,然后没朝这方面想,可齐余捣开了直相,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切都是因为世子之位?」
敬王妃不说话,算默认了,反正等尚服局的嬷嬷来,她也逃不过,不如早早认下,省得在宫里嬷嬷面前丢脸。
敬王爷脸色凝重,「王妃怎能如此做,乐哥儿还那么小,那是运气好才躲过一劫,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运气不好呢?」
「他现在不是没事吗?既然没死也没病,王爷又何必多说。」
白苏芳真佩服敬王妃的逻辑,照她的说法,打人没打死,就不准对方提告了,反正活得好好的,告啥?
「王妃——」
「王爷不该怪妾身狠心,很心的是王爷,余哥儿是你的嫡子,你却对庶子更好,总是夸奖他、褒扬他,还带他进宫,余哥儿长这么大,每次进宫不是皇太后设宴,就是皇后设宴,什么时候去过御书房了?可是齐行乐呢?他却隔三差五的去给皇上磕头,年纪小小就成了安定郡王,凭什么,我的余哥儿都还没有封号,姨娘生的庶子却已经可以有三世的富贵。」
想到委屈处,敬王妃流下眼泪,「王爷不疼余哥儿,还不准妾身疼了?」
敬王虽然生气,但夫妻恩爱二十余年,又见不得王妃哭,语气也放缓了,「本王哪里有不疼他,本王不是每天都督促他读书吗?朝中王爷谁这样天天看儿子的功课?」
「余哥儿明明读书不行,您还这样逼他,好不容易背下的经书,一紧张又忘了,怕您失望,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好。」
「你又舍不得逼儿子读书,又要我立世子,这世子可不是只有享受富贵,是要扛起这个家,我要他读书,也是希望他能力好点。」
「可您还不是要把世子之位传给庶子,您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清楚得很,您就是偏爱乐哥儿,不疼余哥儿。」
敬王爷一时之间有点手足无措,他知道王妃当年想杀庶子,可是王妃一口咬定是因为他偏心,他突然又有点没辙的反省起来,原因是不是真的出在自己身上,是自己逼得王妃不得不出手,是自己逼得王妃成为一个坏人?
白苏芳有点傻眼,敬王爷原来是这种个性,难怪当年行乐是跟皇上商量,不是跟自家的爹商量,大抵也是早知道不会有期望的结果,毕竟「家和万事兴」嘛。
敬王爷果然是对王妃一见钟情,就吃那一套。
「父王。」齐行乐见状开口,「既然王妃已经承认当年想杀我,父王是不是应该做出惩戒?」
已经撕破脸,他就不叫母妃了,直接称呼王妃,这已经是看在二哥的分上,不然他还想直接叫孙玉琴。
孙玉琴是错了,但二哥一直对自己很好,他「病」了后,二哥跟他说,不用怕,以后二哥会保护你,永远也不会把你分出去,那时二哥也很小,是个小孩子而已。
二哥权力越大,对他照顾越多,这几年对姨娘跟若雨也挺好,他一直很感谢,自己不方便出面照顾姨娘跟妹妹,二哥都替他做了,因为这样,他愿意在下人面前给孙玉琴最后一点尊重。
眼见父王为难,齐行乐也不意外,「父王,我想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