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各种猜测纷纷出笼——
「你不会是恐婚吧?」毕竟和吕若嫱分开时,那漫天流言传的是不怎么好听,他若从此惧婚,倒也不奇怪。
「想太多。」
「不然?」
「就没有人要嫁。」
「怎么可能?你邵云开耶!」前景看好、身价无限的优质单身汉耶!
「怎么不可能?我也是会求婚被拒。」
这句话很明显有针对意味。余善舞气很虚,不敢搭腔。
「哪个女人这么没眼光?!」
就在你眼前。
她捧着中箭的心,默默埋头努力加餐饭。
邵云开似有若无地扫她一眼。「或许是我还不足以让她想不顾一切,将终身托付给我吧。」
「赶快换一个啦!」
「对呀,干么吊死在一棵树上。」
「信不信你喊一声,现场没有对象的女性,一半以上都会排队等着嫁——」
「我嫁。」
一片笑闹声中,轻缓的嗓音穿插其间,传入耳膜。
其他人或许没听到,但他有。
邵云开缓缓侧眸,望向她,他很确定,他没有错听。
她用微笑掩饰内心的紧张,半幽默地将心意带出口。「我排第一个,你要不要娶?」
「现在?」
「今天日子应该不错吧?」她不太确定地看了看旁人。
「超级黄道吉日,宜入厝、宜订婚、宜嫁娶!」
邵云开忽然站起身,众人一致将目光望向他,以为他中邪了。
只见他缓缓朝她伸出手,女方微微一怔后,便将手搁到他掌中,任由他拢握住,而后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手牵手双双离席,看傻了众人。
「他们是认真的吗?」
「原来那位就是『没有人』小姐啊!」
「这什么神展开啦——」
这一切简直跟国剧没两样。
邵云开站在法院门口,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身分证。
真结了?
并没有。
公证结婚至少要提前三天预约,大概就是为防他们这种一股子脑热、今天冲动结婚,明天就嚷嚷离婚的家伙……
于是他们被赶出来了。
他抚额苦笑,在来的路上,他竟然完全没想到这一点,甚至忘了今天是假日,全凭一股子脑热冲动,好像什么事情一遇到她,他就会脑袋当机,失去基本的判断能力。
如果不是这样,现在他身分证上的配偶栏,已经填上她的名字了。
分不清心头复杂的感受是松了口气,抑或遗憾,她还有机会后悔,至少还有三天的机会。
「想什么?」去买饮料的余善舞回来,童心一起,跳起来将手中冰镇过的饮料瓶贴上他脸颊,他没被颊上冰凉感吓到,倒是她一个踉跄往后退把他吓到了,赶紧伸手往她腰间一揽,捞回怀里,这才安心。
或许一直以来,就算放开手,他潜意识里也始终认为,她只有在他身边,最安全。
完全没有危机意识的她,笑容灿烂,两手的饮料瓶顺势往他脸上左右夹攻,一脸的恶作剧得逞的小女孩。
「几岁了你。」他简直没辙。
「你管我!」旋开瓶盖,喝了一口,再凑回他嘴边。
他顺势啜了口,是柳橙汁。他不喝咖啡、不喝碳酸饮料、不喝太甜太多人工香料的饮品,天然果汁是唯一能接受的,她仍记得他的习性。
如此无负担地与她笑闹、其喝一杯饮料,彷佛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搁在她腰间的手,依恋不舍地收回,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没这回事,道声「再见」,各自回家?还是——
「拿来。」
思绪打断,他一时没能意会,呆看着伸到他面前的手。「什么?」
「钥匙啊。」她说得理所当然。「虽然三天后才能登记,但我好歹也算是『准邵太太』了吧?家里钥匙不用给我喔?」
所以,她脑热期还没退?还是跟他玩真的?
他两者都没问,默默回到停车场,将车内置物箱的钥匙搁进她掌心。
「这——」是离她很近很近、他们一起打理的那个家。她微怔。「不是卖了?」
「没。卖不出去。」
「喔——」这次的应和声,拉长长的,带着一丝笑意。
不是有句话说,没有卖不出去的房子,只有卖不出去的价格?凶宅鬼屋都有人买了,他好好的房子,真铁了心要卖会三年都卖不出去?分明是他自己舍不得吧。
「那我先回家打扫,一阵子没住了,不整理一下怎么住人。」
她的声音,轻快得似有千百只蝴蝶在跳舞,邵云开望进她笑意灿灿的熠亮双瞳,那笑,落入心海,如一颗颗星子,灿烂夺目,恍如世间最耀眼的光。明亮而美丽得教他心旌颤动。
「可是我还得再回婚宴现场一趟,有资料要给学弟。」刚刚完全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你去啊,我自已回家,记得我包菜尾。」刚刚才吃到一半,她还有点饿,那家饭店的菜色不错呢。
他回来时,她正攀在窗台上洗纱窗。「小舞下来,这样危险。」
「你回来啦!快点,帮我拆纱窗,这好重,我不会拆。」
他先张臂将她抱了下来,然后才去拆窗户。
「咦,你真的包菜尾回来了!」她闻到香味,雀跃地小跳步去拆纸袋包装。
什么菜尾!是特地叫饭店做的,他怎么舍得让她吃别人吃过的剩菜。
「红蟳米糕耶,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因为在我的手伸向你时,这道菜刚上桌,你有用眼角余光瞄它,犹豫了一秒。
他记恨地想。
输给赵之寒他也就认了,没想到还输给红蟳米糕。
余善舞愉快开吃了,还不忘动嘴指使他做这做那的——「垃圾顺便包一包,晚一点垃圾车来才不会赶不及。」
她也不是光出一张嘴,在他回来以前,已经屋里屋外大致清理过,清出一袋又一袋过期的日用品,并列好一长串的采买清单,就搁在桌子上,他有看。
他原本是想请居家清洁人员过来打扫,没想到她效率这么快,看她忙得这么来劲,便又将话吞回,默默陪着她扫地擦窗户。
原本,他并不确定,她是否希望他搬回来,她不曾提过,就连前几天,她问到房子的事,他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房子空着浪费,她也没任何表示。
就算他想回来,也得是她也希望他回来,而不是自己在一头热,如过去那样,一厢情愿塞了她满掌,迫使她必须承接住。
但是她看起来那么快乐,吃饱了,电力满格,又开始忙进忙出、爬上爬下地换床单、换灯泡,没喊一声累。
从超市补给完日用品,两人一手一袋,走在身畔那人,步履轻快,口中轻轻哼着小曲,他侧眸,由他的角度瞥去,看得见漾在嘴角、浅浅的小梨涡。
「你心情很好?」
「还不错啊。」
他眸色不觉放柔,「嗯,那就好。」
第十四章 亡羊补牢(2)
他们只花三天,就整理好搬了进来。
和以前的交往模式不同,这一次,是真正地,一起生活,同吃,同住,同寝。
橱衣、鞋柜,会有一半的位置是放她的衣物,各个角落放置着她惯用的生活用品;妆台上是她每日都会用到的瓶瓶罐罐……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屋子是有女主人的。
「你明天记得把时间空岀来。」她洗完澡搽乳液时,顺口提了下。
「明天?」
「跟法院预约好去公证结婚啊,你忘啰?」
他没忘。只是不确定,她的冲动劲儿过去了没。
这件事,其实就跟那一年情人节,他们的冲动告白、冲动交往没什么两样,如今只不过是换成冲动求婚、冲动结婚罢了。
既然那年,他都没有踩刹车,那现在又为何要?遇上她,他从来都没有理性过,就算错也要蒙着眼一路错到底。
于是,他们结婚了,并在同一天完成登记程序。
走出户政事务所时,他的身分证上已经清清楚楚填上她的名字。
他其实很清楚她为什么会这么做,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陷入胶着,势必得有人做点什么来突破僵局,否则再下去只是消磨彼此的感情,既然无法果断地放弃转身走开,那就干脆结婚吧,用婚姻做一道明确的关系突破,她都敢开口拿终生来与他赌了,他有什么理由不奉陪?
虽然,他并不很确定,这段婚姻能够维持多久,就如同情人节那一晩留住她的心情,如今也不过是换成用婚姻,不顾一切抓牢她。
他们都在尝试,用新的身分,新的关系,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是邵先生,她是邵太太。
至少目前为止,他们的婚姻生活超乎他预期的好。
她有时心血来潮会下厨,厨艺算不上顶尖,也不至于到天雷级难以吞咽的离谱境界,就是看得出不常下厨、没那么熟练,但能吞的等级。
在她捧着颊,眨巴着眼一脸「请给评」的期待表情下,他将食物塞入嘴——
滑蛋虾仁不太滑,宫保是鸡丁不是鸡块、蚂蚁上树也不是为了吸引蚂蚁——以上,太有杀伤力,全数烂在肚子里,为了不伤新手人妻的玻璃心,他选择比较温和的评语:「火候太大,有轻微焦味——但还不错,有特色。」时刻注意风向,很快地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