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身上流着爱尔兰人和苏格兰人的血液,强悍、固执、热血,以硬汉自居的杰瑞.摩罗尔在哭?
突然,她的鼻子也酸了起来,他那颤抖的背脊脆弱得教她心疼。
白天,他一直在安慰她,而现在,她只想紧紧的抱住他、温暖他,让他在这个失去挚友的夜晚不感到寂寞。
想着,她跨出脚步,走到他身边。
察觉到有人走近,杰瑞下意识的抬头看去。虽然知道这屋子里除了她,没有别人,他还是愣了一下。
他尴尬又懊恼的别过头,快速的抹去眼泪。
毛真妍什么都没说,只是靠近他,然后伸出双臂紧紧的抱住他。
他一震,惊讶的看着将头靠在自己肩上的她。
他想说些什么,但一时语塞。
他爱雷多,他把雷多当挚友、当长辈,也当是自己的另一个父亲一般。
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的阶段,他以为自己够豁达,对雷多的死感到伤心,但应该不至于崩溃,可没想到,当夜深人静,往事一幕幕涌现,也一点一点的吞噬他的豁达和坚强。
他多么不愿意让毛毛看见他如此脆弱的一面,但当她紧紧抱着他,他却庆幸有她在他身边。
她身上的温暖一点一点的传递到他身上,热了他的心的同时,也逼出他更多压抑的情绪和眼泪。
「我很想他,毛毛。」他声音微微沙哑。
「我知道。」毛真妍轻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上轻吻一记,「贝里尼先生也知道。」
迎上她温柔又温暖的眸子,杰瑞心一痛,泪如雨下。
她从不知道男人的眼泪比起女人的更教人揪心难过,她想,大概是因为男人一向不轻易掉泪。
看他因哀伤雷多的去世而潸然泪下,她也泪眼婆娑。
「宝贝……」强劲的臂膀一捞,他将她紧紧的扣进怀中,而她也环抱着他,「别离开我,待在我身边,好吗?」
她没开口回答,但紧抱着他身躯的双手却以行动回应了他的央求。
第8章(1)
床上,他们面对面的侧躺着,谁也没有说话,就只是静静的凝视彼此。
他的眼眶一直是湿湿的,眼底深处浸着哀伤。
莫名的,她觉得自己该给他温暖、该给他安慰、该给他拥抱……这个她明明深爱着,却又不敢拥有的男人,一直以来包容着她、爱护着她——不管她的情绪起伏得多快,多么的不可理喻。
他虽然难免被她激怒,可从来没真的生气,没真的放弃。
他总是愿意低头认错,然后讨好她、取悦她,对她说:宝贝,我爱你。
而她,给过他什么呢?
一开始在这里重逢时,她以为他是她的灾难,可现在她发现,她才是他的灾难。
她从来不愿意面对自己的伤口、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梦魇,她以为只要表现出坚强的样子,所有让她脆弱及恐惧的事物就都不存在,可事实却不是那样。
生父的无情离弃在她的心里造成难以抹灭的阴影,她爱他爱得迫不及待的嫁给他,是因为她害怕他像生父一样反悔。
她断然的跟他离婚,是因为她真的太爱他,而无法忍受有一天他不再爱她。
所以在他还爱着她的时候,她逃开了。
她一直在逃避她爱他,而他也爱着她的事实,她强悍的外表只不过是为了武装她心里那个从没长大,渴望爱又怕遭到离弃背叛的小女孩。
为了保护自己,她不惜在婚姻中激怒他、伤害他,等着他崩溃,等着他对她说:我受够了你这个疯子!
这么一来,她就可以对他说:瞧,你对我的爱不过如此!
可他没有,他一直忍受她、包容着她,到最后,受够他的好而逃走的,是她。
他该气她、恨她,怨自己倒楣透顶的遇上一个疯女人,可他没有,他说他还爱着她,她仍是他心里最爱的宝贝、小天使。
他们分开的时候,他才二十六岁,而现在,他已经三十五岁。
他的眼睛四周有些皱纹,那是因为他是个爽朗的人,常常大笑。
他的轮廓依旧,眼神透露出他在历经几年的磨练之后,已经蜕变成一个更成熟、更稳重、更有智慧的男人。
他微卷的棕发依然浓密且柔软,他的身材也依然结实,他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很安心,让人很想靠近。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个男人她可以爱上他八百遍。
可她,仍会因为没有安全感而逃开他八百遍,当然,那是她自身的问题,与他无关。
但即使她还是会逃开,今晚,此刻,她却想接近他、拥抱他、亲吻他。
她想感受他的温度、呼吸、他的心跳,还有他粗糙手指轻轻抚摸她时,教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兴奋到连脚指头都卷曲起来的感觉。
就只是一晚,不管是他需要她,还是她需要他,那都不重要了。
伸出手,她抚摸着他冒出胡碴的脸颊两侧,以及下巴。
他有点讶异,当她靠近他的时候,但旋即,他抱住了她,将那温热的唇重重的压在她唇上。
一点星火瞬间燎原,他们用力的,甚至有点粗暴的抱住对方,四片交叠的嘴唇连一秒钟都不愿分离。
他们的手随着亲吻的力道,不断的探索着彼此的身体,虽然已经那么多年不曾拥抱过对方,但熟悉的感觉却一下子涌了上来。
毛真妍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的渴望,她以为十年不曾有过男人的她会无法全心的投入,可当他们的身体紧贴,她便发现这感觉就像是骑脚踏车,一旦学会就不会忘记。
她享受着他的身体压在她身上时的亲密感,她开始迷惑这么做究竟是为了安慰他?还是安慰她自己?
无法压抑犹如大潮般的情感和欲望,她不断的抚摸着、揉捏他强劲的手臂、宽厚的背,还有结实的臀,像个贪婪而不知节制的欲女一般。
虽然是如此渴求着,他并不急着占有她,他吻遍她的身体,彷佛舍不得错过任何一寸肌肤一般。
她兴奋到快不能呼吸,只希望这长夜没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要得更多,她以为自己将无法承受他的炽热以及激狂,却意外的全数包容。
他的爱像是海上狂涛,不断的拍打着、撞击着她这颗海边的岩石,岩石无声承受,而她逸着如泣般的低吟。
一切在喘息声和叹息声中画下句点。
激烈而又缠绵的欢爱之后,他们紧紧的抱在一起睡了。
可天亮之前,她便悠悠转醒,她没有动,只是看着双手仍紧环着自己,像是担心她会逃开的男人。
他睡得很沉、很安心,像个孩子一般。
她从没预期或期待事情变成这样,可它自然而然的发生了,而她,并不后悔。
伸出手,她轻轻的抚摸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不知怎地,眼泪便涌了出来。
她记得将初次给了他的那一晚,她感动又激动得整晚在他怀里哭个不停,当时她还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
十年后,她已经三十岁,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哭了。
因为,这是她跟他的最后一夜、最后一次吗?
「唔……」这时,杰瑞微微的拧起眉头,低吟了一声。
他半闭着眼,像是还没习惯光线般的眯眼看她。
当看见她在他伸手便可以碰到的地方时,他安心的笑了。
「宝贝,早。」
「早。」
发现她脸上有着泪痕,眼睛又有点湿润,他微怔,然后露出不舍的表情。
「为什么哭了?」
「没,我只是想起……」
「想起那一夜?」他温柔的问,并伸手将她拥进臂弯里,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
他发出一声喟叹,「宝贝,回到我身边吧。」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将脸贴在他胸口。
须臾,她转移了话题。
「你今天还要忙贝里尼先生的事,对吧?」她起身,捞起落在床下的衣裤穿上,「我来做早餐。」说完,她便走进浴室盥洗。
杰瑞躺在床上,面向着浴室,听着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脸上有着一抹深沉和忧虑。
杰瑞出门了。
毛真妍一个人待在公寓里,认真的想着她跟他的事。
明明心里早有决定,但此刻,她却犹疑了。
是因为跟他发生了关系吗?那种紧密到彷佛不分彼此的感觉再次的攫住了她?
天啊,爱一个人怎么是这么复杂又煎熬的事情?
十年了,她以为心如止水、不需要爱情,但其实是,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取代他。
如果这真是老天给的机会,她是不是应该牢牢的抓住,别管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没有失败的婚姻,只有被放弃的爱情。
她是不是该听贝里尼先生的话,试着跟杰瑞重新开始,试着挽救弥补从前的错?试着……勇敢一点?
正忖着,突然门铃响了,她走向对讲机,那端传来陌生的声音,「您好,请问是摩罗尔家吗?」
「是的。」
「您好,这儿有一件摩罗尔先生和摩罗尔太太的包裹,可以麻烦下来签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