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玮他们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也清楚东家这个表情是不开心了,好好的一场宴会,唐珺瑶就更难过了,季天佑被她害得笑容尽失,唐珺瑶比张士玮他们还要自责,不明白她是真想治好季天佑的心病,为什么会弄巧成拙?
洪长泰这次回来当然不是专程来参加落成宴的,而是回来针对运销商行的情况对季天佑做回报,因此落成宴隔日,他就来找季天佑。
「东家,商行的运作已趋完成,最近也试着接了几笔小生意,虽然暂时还没有足够的客户能接下季家庄的所有买卖,但我会加快脚步。」
季天佑扬起手制止,他不急,所以不希望洪长泰躁进,「商行的建立以稳定为首要,目前跟庄园配合的商行还可以再维持一段时间,只是我原先就不愿意将所有生意只交给少数商行,陈东家的商行承接了庄园太多生意,将来势必会有隐忧。」
「我明白了。」
「战争多年,北方很多农地荒废了耕作,米粮的收成供不应求,南方不但没受战火波及还可一年三获,所以短时间内可以针对米粮的运销来奠定商行的基础。」
「是。」
季天佑今天除了要与洪长泰讨论商行的事,也会视察何昆为留用的雇工安排工作的情况,当他要离开书房,见洪长泰一脸欲言又止时,他不禁叹息,「我还以为说话总是瞻前顾后到小心翼翼的人会是士玮,怎么,你们认识多年了,也学了他的脾性了?」
「我有话想对东家说,却无法不带一丝埋怨,所以犹豫该不该说。」
季天佑起身往书房外走,洪长泰也跟随其后,季天佑无奈勾唇一笑,大概也明白他是为了何事。
「你为珺瑶抱不平?」
「若说只为何家弟妹抱不平,那便太狭隘也太无私了,我更多的是为自己抱不平。」
这一点季天佑倒是没想到,自己又是怎么亏待了洪长泰,让他想为自己抱不平?「我有什么事做得不妥当吗?」
「东家不喜欢那些说书的我明白,毕竟他们不了解战场上发生的事,故事编得太过浮夸,好似我们这几年来的战役打得轻松自在,不过是去简单走了一遭,但何家弟妹为了真实呈现,那晚的皮影戏演的桥段是问过我们哥儿几个的,我们自认没有一丝穿凿附会造作夸饰,也因为我们都是基层兵士,个个敢说自己冒着抛头颅洒热血的危险来打赢这一场场的战役,所以我们为这场战事感到自豪,可东家的表现却让我们觉得自豪是不应该的。」
季天佑哑口无言,一直以为自己的心病影响的就只有自己而已,却不知道还有这么多人会因为看他的脸色而不敢为自己感到骄傲。
「这一点是我的错,但你们的确可以自豪,有错的是我。」
「如果东家不认为杀敌而犯下的杀戮是错的,也认为我们有资格自豪,那么为什么东家会认为自己有错?」
季天佑这个心病说出来会给人太大的负担,不管如何,他都不希望让他当年的下属知情。
洪长泰看他明显的不想说,也不强求,「东家,这事你不想对我说无妨,但我希望你能找个信任的人来说,这样对东家你才有帮助。」
季天佑明白洪长泰说的是对的,可他没想到自己一认同洪长泰的想法,脑子里出现的竟会是唐珺瑶的身影。
洪长泰一见季天佑这表情,也猜出了他此时想到的人是谁。
第六章 突来的祸事(1)
季天佑要去视察庄内雇工新安排的工作是否妥贴,只是他和洪长泰一同走到院外,却没有看见候在此处的何昆,他方觉得疑惑而皱起眉,就见张士玮急忙走来。
「怎么了?瞧你这着急的样子。」
「东家,方才何昆突然来告假,说是家里出了事,我一问才知道,是何家弟妹被官府抓了。」
季天佑先是震惊,后是疑惑,一个女人家能做出什么犯法的事竟让官府差人来抓?「让人备马,我要立刻去何家看看。」
与此同时,唐珺瑶被送进一间原先就住了两个人的牢房,女子牢房本就不多,这几天因为有些难民闹了事,所以牢房内关了不少人。
唐珺瑶看得岀来另外两人眼神不善,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她缩在了角落里,避免和她们发生冲突,另一方面也庆幸今天自己到吃食摊去帮忙,否则这苦就得由婆母来受了。
今天一早大妞的娘来对她说,大妞受了风寒不能到吃食摊帮忙,所以清早备完料,她随着婆母一起到吃食摊摆摊。谁知摊子才刚摆好,就有两个官差打扮的人上前来,口气不善的询问店主是谁。
虽然是靠唐珺瑶的手艺才有这吃食摊,但她没有把吃食摊占为己有,作主的人一直是花氏,可这官差看起来来者不善,所以她一听官差的询问,就拦住了要回答的婆母,反问官差来找店主有何贵事。
官差便说了来意,原来是他们的吃食摊受到县衙的关注,发现他们并没有上缴税款。
「官爷是否误会了,我们的吃食摊就设在官道旁,并不是有店面的铺子,应是不用缴税的。」
长嵌县的税额虽然不低,但只针对有铺面的店家收取,别说何家吃食摊开在郊外官道旁,充其量只多了个简易的厨房,县城里就算是在街边摆摊的各式小摊子都是不用缴税的,今日怎么官差会找上门?
「都摆了桌椅了还不算铺面?连厨房都是新砌的,还不算铺子?」
厨房原先是茅草盖的,但如今改为砖砌且扩建了是没错,可以屋子的大小来说,连个小茅屋都称不上,当初为了储放备好的料才硬是隔出这么一个小地方,扩建后隔出两间,后间做为储放备料的厨房,前间则是摆放前锅及招呼客人的地方。
唐珺瑶先前一直想要用砖砌扩建,也不过是因为冬日快到了,为了让煎锅能移到有屋顶的地方挡风遮雨,再加上她一直想加一些桌椅让客人有地方可坐,如此傍晚收摊时就必须有个地方存放这些摆放在树荫下的桌掎,但不管如何,这小屋子的规模都不足以用「铺面」来形容才是。
但民不与官斗,若官府说这吃食摊该算是铺子,那他们也不敢违逆,所以唐珺瑶立刻恭敬的回应,「官爷,我们实在不知道自己这小地方算得上铺子,可否请官爷通融,从这个月起我们立刻开始缴税?」
「缴税是应该的,但先前逃的税也得补上。」
「逃税?官爷,这一点民妇冤枉啊!这边的乡亲都可以作证的,我们的吃食摊最近才扩建,知情不报且漏税达半年以上才算逃税,先不论我们之前并不知道这吃食摊算是铺子,就算我们知情,时间也还未超过半年啊!」
「你们在这里开铺子有半年以上了吧,你也明白补缴的时限,分明是早有预谋,还要狡辨这铺子不算铺子?还要狡辩自己不知情?」
「官爷,怎能说我明白长嵌县的律法,就算是早有预谋呢?」这时的唐珺瑶再傻都知道这些官差是特意针对吃食摊而来的了,只是即便到了公堂上她都不认为自己犯法,但官差要的是店主,她不能把婆母送上。
「你这刁妇还要嘴硬?总之你税得补,逃税的惩罚也得领,有什么话上公堂再说。」
花氏本想着自己不懂律法,让儿媳与官差说明自己别胡乱插嘴,可这一连番的对话听下来,她也觉得自家是被官府找麻烦了,可官府为什么要针对他们这小小的摊子?
「官爷,是不是我们得罪了什么人才惹祸上门?还请官爷明说。」花氏说完,塞了点碎银进其中一名官差的手里,那官差瞄了一眼,立刻收进怀里。
两个官差看花氏还算懂礼数,也「大发慈悲」的为她解惑,「婆子,说白了就是你这铺子生意太好,有人想分一杯羹,偏偏你们不肯,这不,惹祸上身了,县衙少了季家庄的税赋可说是大失血,如今特别关注逃漏税的商家,还愁一间间查太浪费时间,你们这算自己送上门的案子,怎能不抓?」
唐珺瑶知道今日官差是非得抓个人进县衙了,婆母年纪大,怎能让她到牢里吃苦,她便主动认了下来。「官爷,店主是我,我与两位官爷走吧。」
花氏听了当然不肯,抓着她的手不肯放,「珺瑶,店主是我,你别想为我扛罪。」
「娘,你快回家与爹商量该怎么补税,我们乖乖补税了,或许县太爷会从轻发落,我会没事的。」
「要商量也是你比较有主意,你和你爹商量看看怎么救我出来,我留下来没用处的。」
两个官差也不耐烦了,大声喝斥,「再拖拖拉拉的,两个都拉走。」
「宜爷,我娘是护媳心切,你别听她的,带我走就是了。」
花氏还想拦阻,但官差手一拨就把花氏给推倒在地,「你还是好好想法子救人,别在这里添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