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春恩替她感到难过,不过她向来是个乐观的人,转念就安慰起赵媛来。
「大太太莫灰心,世事无绝对,现下看着无路可走,但说不定改天老天会给你指一条明路呢!」她眼底绽放着希望的光彩,「有句话说,上天为你关了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所以只要保持信念,一定能得偿所愿的。」
听着春恩这些话,赵媛的心窝暖了,她深深地感受到春恩的良善及真诚,而春恩这番振奋人心的话,也稍稍缓解了她的悲哀及苦闷。
「谢谢你,春姨娘。」
「如果你愿意,往后私底下我们就以姊妹相称,如何?」她征询着赵媛的同意,「我跟翠堤也是如此的。」
赵媛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她,不明显地点点下巴,「好的,春恩妹妹。」
听到赵媛喊自己春恩,春恩喜出望外,「你刚才叫我春恩妹妹?」
赵媛不扭捏,率直地道:「是的。」
「太好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好姊妹。」
闻言,赵媛毫不犹豫点头。
春恩深深觉得嫁衣遭到破坏的事件根本是因祸得福,要不是有这个契机,她们两人安能有大和解的机会?这么想着,立刻就脱口而出道:「公主的嫁衣遭到破坏真是太好了!」
赵媛微顿,「这话怎说?」
她咧嘴一笑,「要不是这样,媛姊姊跟我安能和解?」
赵媛一噎,用一种姊姊宠怜妹妹的眼神看着她,「你这人真是豁达得不可思议,不过……」她转头看着已经修补改造完毕的嫁衣,神情一凝,「究竟是谁破坏了嫁衣呢?」
春恩沉默了,眼底透露着怅然及惋惜,「是谁都不重要了。」
赵媛读出她眼底的情感,「你知道是谁吧?」
春恩抬起头看着她,释然地一笑,什么都没透霹。
赵媛也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只道:「我累坏了,先回去歇着。」
「嗯,谢谢媛姊姊,慢走。」
午夜已近,一名女子悄悄地来到遇月小筑外头四处张望,见四下无人,快速走进小筑里,并熟门熟路地朝侧屋而去。
她站在侧屋门前,几度伸出手想推开那扇门,可最后总是作罢,她低垂着头,发出了几声叹息,踌躇片刻,她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当她一转过身,却见院里站着另一名女子……
「啊!」苏翠堤见幽微月色下站在院里的那名女子,惊呼出声。
「翠堤,」院里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春恩,她问道:「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
苏翠堤强作镇定,眼睛却泄露了她的惊慌。「我……我只是来看看嫁衣修补得如何。」
但此话一出,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春恩脸上没有半点的怨怼或是愤怒,「嫁衣遭到破坏之事,是舒眉说的,还是你本就心知肚明?」
「春恩……」苏翠堤的身体跟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是你剪的吧?」她直截了当地问,「那是你呕心沥血完成的作品,所以你舍不得下重手,每一刀都像是避开要害似的,完全没破坏任何一颗你亲手绣上去的水滴,因为是你的心血,因此你刀刀留情。」
苏翠堤身子一震,猛地捂住嘴巴以压抑那难忍的哭泣,她低着头,身体不断地颤动。
春恩走向她,轻轻地抓住她的肩膀。
苏翠堤抬起头,她已泪流成河,「春恩……对不起……」她脸上充满着惭愧及悔恨,还有悲伤及无奈。
「为什么?」春恩的声音十分平静,没有半点的愤怒或不平。
但她越是如此,苏翠堤便越是无地自容,她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
春恩想将她拉起,她却不肯,春恩索性也跪了下来,问道:「翠堤,我知道你不会做出这种事,是二爷吗?」
苏翠堤抬起泪湿的脸庞,欲言又止,「我……我不能……」
那日,霍腾溪在大家面前盛赞春恩,同时也奖励了参与的她及其他人,回到向阳院后,霍碧山就老大不高兴地又把花厅乱砸一通。
他见不得春恩光彩夺目,妻子出头也让他自卑,于是逼迫她毁了公主的嫁衣。
她不从,便挨了他几巴掌,还威胁要将珠落软禁,不给吃喝,直到她驯从。
为了珠落,她不得已只好偷偷溜进小筑,破坏嫁衣。
「我、我不是故意要……我……」她语难成句,掩面哭泣。
「别怕,翠堤。」春恩紧紧地捏住她的肩膀,眼神坚定且刚毅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你能帮我什么?」苏翠堤再次抬起脸,无奈地道:「春恩,我不像你这般好运气,你的夫君他深爱你、欣赏你、支持你,可我……」
「那就离开不对的人。」春恩沉声道。
迎上她那果敢坚定的目光,苏翠堤心头一震,「不,那怎么可能?我……我能去哪里?我有珠落跟知学,我、我……」
「你哪里都不用去,就留在这儿,」春恩说:「我们是好姊妹,我会照顾你跟你的孩子,你有好手艺,不必仰人鼻息。」
「春恩,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苏翠堤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春恩那总是天真娇憨的脸上有着苏翠堤从没见过的冷肃,「终究有一些人是用善意感动不了的,你也要面对你确实遇人不淑的事实。」
「春恩,我不明白……」苏翠堤一脸茫然。
「翠堤,你信得过我吗?」她问。
苏翠堤迎上她幽深而真挚的眼眸,点了点头。
「那好。」她温柔地揩去苏翠堤脸上的泪,语气严肃坚定,「你回向阳院去,假装你从未来过,之后……我会让你知道你该做什么的。」
「春恩?」苏翠堤虽全然地相信她,但心中还是有所不安。
「别怕,」春恩唇角微微扬起,面上又是一片和煦,「要记住,你的价值不是因为你的丈夫而存在,你的价值由你自己创造。」
第十二章 跨过难关享安乐(1)
相国府派人取走公主嫁衣的当天,霍晓涛亦从周韶安口中得知一事。
原来当初收买梁发,纵犬破坏霍家在秦月园赏月家宴的人,竟是崔姨娘最信赖的詹嬷嬷的外甥。
霍家家宴一向在畅春园办,但崔姨娘却突然提议移师秦月园举办赏月家宴,当时没人觉得可疑,包括他,如今却得知当时恶犬闯入一事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那么……纵犬破坏家宴的用意何在?
当日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只发生了一件事,就是贺春恩从亭台上掉下。
崔姨娘与霍碧山是要置贺春恩于死地吗?
莫非在他宿了霍晓涛的身体活过来后,他们担心事迹败露,又或者是贺春恩供出他们,来个玉石俱焚,因此才设局加害她?
可仅是恶犬乱窜,他们又怎能确定贺春恩会失足坠下,除非……他都明白了,这是一场经过算计及加工的意外!可他们却没想到贺春恩的身子被朱家语宿了,不仅没死成,还活得如此耀眼。
曾经,春恩为他们母子俩求情,期盼能一家和平、相安无事,可在霍碧山威逼苏翠堤破坏公主的嫁衣之后,春恩已不再对他们有所期待。
但光就这事,还不足以让他们母子俩俯首认罪,詹嬷嬷跟了崔姨娘三十年,崔姨娘一直待她不薄,多年前还给了詹嬷嬷一笔钱,好送回老家照顾老父老母并修葺老家。
詹嬷嬷对崔姨娘忠心耿耿,此事若揭发,詹嬷嬷必然会为主子担罪,将所有过错揽下,好让主子脱身。
这么一来,他不只惩治不了他们母子,还会打草惊蛇,此事戒急,他得有十足十的把握才可先发制人。
晚上回到承明院,他将此事告知春恩。
从他口中听到如此可怕的事情,春恩瞪大双眼,问:「这是真的吗?」
「是。从前我不在意贺春恩,所以她发生意外后,我也不以为意,更没因此察觉到其中的蹊跷。」
「贺春恩从前总是找翠堤的麻烦,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才引来杀机?」
「崔姨娘跟霍碧山从不看重苏翠堤,不会因为她遭欺凌而为她出头,我想,可能是贺春恩对他们造成某种程度的威胁……」
「你是说……她威胁要与他们玉石俱梦?」
「没错。」回想起贺春恩毒害霍晓涛之事,他心头还是会猛地一缩,「一个连毒杀亲夫都做得出来的女人,还有什么不敢的?」
「也是……」
「关于中秋家宴的事,你可记得什么?」他问。
她一脸懵懂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
见状,他又好气又好笑,笑叹道:「你这金鱼脑究竟都记着什么?」
她嘟嘴不语,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岀贺春恩摔下楼之前看见的那一幕,「我记得有只手,男人的手。」
闻言,霍晓涛眼底锐光乍现,「男人的手?」
「他的袖口滚着饰边,饰边上绣着金丝云纹。」说着,她抓起他的大手细细端详。
他冷嗤一声,「不是我,当时我已经离开秦月园,不过我知道谁的袖口有金丝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