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公子,你来做什么?有拜帖吗?”
温子然苦笑,自然知道老门房在为难他。“老伯,我就住在隔壁,哪里送过什么拜帖呢?我想找欢欢……”
“小姐现在没空呢!”老门房大马金刀的杵在门口,就是不让温子然进去。
“麻烦您通报一下,她知道是我,应该会见我的。”温子然锲而不舍。
老门房却是八风吹不动,“小姐今日有贵客,不方便见你,你请回吧!”
“欢欢有贵客?”温子然没听说应欢欢有什么好友,但他推测应该是姑娘家的闺中密友之类的,所以更放软了身段。“那老伯让我在这儿等吧,等欢欢有空我再见她,总之我今日非见到她不可……”
“你不用等了,她不会见你的!”老门房冷哼了一声。
自家小姐喜欢温子然的事,温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但今日的事有点特别,所以他绝对不会让温子然进去。
温子然可以理解老门房的气愤,可是这气愤之中又带着点敌意,就有些令他不能理解了。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因为今天是余家替他们的独子余强到我们应府提亲的日子。”老门房挑着一边白眉,“余府是不输你们温家的造船世家,老爷似乎很满意,你自然不能进去破坏小姐的好事。”
“什么?余强来提亲?”温子然大吃一惊,不待老门房有反应,他便想冲进去。“不行!欢欢不可能答应的!我一定要阻止这件事……”
老门房见状,更是往前一步。“你想要进去,就得先从我老人家的尸体上踏过去!”
温子然一脚都踏入门坎了,却又硬生生的被逼退,只能在原地急得跳脚。难道他真的能把老门房撂倒?这样保证应欢欢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他。
“老伯,拜托你,你知道欢欢对我来说很重要……”
“重要个屁!”老门房啐了一声。“重要的话,小姐几天前会哭着回来?从小姐懂事开始,她就常常偷拿家里的点心去找你,对你墟寒问暖,还因为你们温家是造船世家,她拼命的去学那些男人才需要知道的造船知识,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着以后若是嫁给你,你不想接家业,那她就能接下来,再传给你们的下一代?可你是怎么回报她的?”
老门房气得直戳温子然的脑袋。“你居然让她伤心、让她难过!你可以不接受小姐的感情,但不可以伤害她!我们家小姐美丽大方,还怕嫁不出去吗?你不珍惜,愿意珍惜的人还很多,都可以从梧桐巷排到出海口了!”
温子然被他推得直后退,可是眼神却没有任何退缩。
“老伯,我知道辜负她这么多年是我的错。我很迟钝,花了十几年读书才明白自己根本走错行,对欢欢的感情也是这样,太晚才发现。可是既然你知道欢欢对我的心意,就该给我个机会解开误会,如果让她赌气嫁给不爱的人,那才真是害了她一生一世!”
老门房的手停了,有些讶异木头般的温子然竟会说出这番话来。
温子然见老门房动摇了,乘胜追击道:“你应该也知道,余强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上回他故意撞我的船,看到欢欢在船上他也不管,这样的人可靠吗?他来向欢欢求亲,看上的不过是应伯父的权势罢了!老伯,给我一个机会见欢欢,只要我和她说清楚,她会原谅我的……”
老门房直看着他,彷佛卸下了防备,可是下一瞬他却又退后一步,砰的一声把大门给关上,直接将温子然拒于门外。
正当温子然傻眼又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老门房的声音却幽幽的从门缝传了出来——
“年轻人,光是读圣贤之道,讲求什么礼义廉耻,把脑子都给读笨了!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礼义廉耻可以解决问题……”
老门房的一番话,让温子然做了一件他从来没做过的事——爬墙。
不用管礼义廉耻了是吧?那他就来学学《西厢记》,爬墙去会他的心上人!他的房间与她的其实只有一墙之隔,当初他是为了读书方便才搬到这个离正厅最远的小房间,但她却是因为他的关系才选了这里做她的闺房。
她每次来见他不需要爬墙,他家的后门永远为她而开,她随时可以进出,但现在换成他想见她了,却要偷偷摸摸的,违反那些他一直坚信的礼义廉耻,用近似于宵小的方式溜进去。
因为,她留给他的门已经关上了。
狠狈地翻过了那座比他还高的墙,温子然姿势极为难看的滚落地上,把人家的树丛都撞歪了,身上的衣服也脏了一半,他顾不了仪容,很快地爬起来,径自朝着她的房门行去,整个人紧张兮兮的,就怕她真的被余强那混蛋拐走了。
然而还没走到应欢欢的房门前,却听到了她与丫鬟的对话,令他不由停下了脚步。
“小姐,那余家前来提亲,是攸关你一生的人生大事啊!你真的不过去看看吗?”春花的声音很温柔,听起来却显得无奈。
倒是应欢欢的语气十分平静。“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余家的人又不是没看过我,有什么好去的?”
“万一老爷真的把你许配给余家怎么办?你不是不喜欢余强?”春花都快急死了。
提到感情的问题,应欢欢不期然的泄漏出了她的幽怨。“喜不喜欢很重要吗?我喜欢的,注定不会是我的,那么就算未来我属于那个我不喜欢的,又有什么差别呢?”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下,门外温子然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原来她对他的感情已经全然没了信心,过去那个无论如何都相信他的应欢欢,被他自己亲手推开了,这种感觉真是太他娘的难受了!即使温子然自诩读书人,却也忍不住心痛到骂了一句粗口。
不久,又听到屋里的春花说道:“小姐,你这么说太消极了……都是那个温公子那个混蛋啦,都是他害的!如果他早一点跟小姐表白,小姐也不用这么难过这么悲伤了……”
温子然精神一振,想推门进去,然而应欢欢接下来的话,却直接否定了两人之间的可能性,将他一下子打入地狱。
“春花你错了,温子然那么做是真正打醒了我,明白告诉我不要再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了。”应欢欢似乎站起身,她的声音慢慢移动到了屋子的西侧,面对的正是温子然房间的方向。“我花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让他爱上我,或许代表着我与他没有缘分,他对我就是产生不了感情。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逼他?就让这份感情随时间淡化,总有一天我会不再喜欢他的吧。”
春花知道她的苦,她亲眼看着小姐爱了那么多年,忍不住劝道:“可是……那个温公子真的不喜欢小姐吗?小姐你现在只是说气话,如果温公子真的不喜欢你,他早就赶你走了不是吗?可是春花听小姐形容那天船厂发生的事,怎么看都像是他忙昏头了,气急败坏之下才说错话的,并不是真心要你走……”
“不管他真不真心,都不关我的事了。”应欢欢砰的一声,似乎是把窗子关上了,也同时关上了自己的心扉。“反正爹拒绝了余家就罢,如果爹接受了,代表着他认为我适合余家,那我就嫁过去吧,我与爹爹作对了这么多年,至少有一件事我能顺他的心意。”
她这番话,不仅温子然差点冲进去,春花的声音也激动了起来。“小姐,你千万不能拿人生大事赌气,说不定不久温公子就会来找你了啊!”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应欢欢倒是了解温子然。“可是这有什么意义?他来找我,是出自于愧疚与自责,而这是我最不想要的,好像我付出的感情对他造成了什么负担似的,既然他不喜欢我,那相见不如不见。”
“可是……”春花还想再劝。
“春花,我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忘记他。”应欢欢的声音很坚决,很果断。
闻言,春花不再说话了,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很清楚小姐今日会这么灰心,温子然那番话只是导火线,问题的症结在于这十几年来小姐的付出,温子然从来都看不到,小姐累了,也绝望了。
所以应欢欢想要找个时机让自己全身而退,不想要淹没在一场没有结果的感情里——她虽然痴情,但却不傻。
而这个结论,里头的春花想得通透,门外的温子然更是刻骨铭心的理解了她的想法。
他认真的回想自己与她相处的片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可爱的身影就一直跟着他,但他从来不当一回事。她怕他饿,常在他读书读到忘我时拿点心给他吃,他囫囵吞枣后就继续埋首书海,也不理会她,有时候他书房的笔墨纸砚没了,隔天就会有人自动帮他补齐,想必就是她做的,但他很少向她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