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的,她又从月牙斋跑回主院,因为他们找到赵晋元了,而且还将人绑了回来,但他什么都不肯说,除非见到赵莎华。
于是在主院厅堂,她看到浑身脏兮兮,痩到不成人形,但精神还算好的弟弟,她喜极而泣就要奔向前抱住他,但被朱汉威硬生生从中拦阻,命人先将与乞儿无异的赵晋元洗个干净,再备些吃食填了肚子,才让这对隔房姊弟见面说话。
赵晋元将他这段日子躲藏查出来的线索一一告知,包括查出来是谁栽赃陷害他,在手背咬了齿痕,让他背上凶手之名——那人正是在工部任职的多年友人。
此时天空风起云涌,似要下雨。
第八章 杀婴案水落石出(1)
一连几天,京城有些人无声无息的失踪,坊间便传言杀婴案的凶手不杀孩子,改抓大人了。然而随着消失的名单曝光,除了几家失婴苦主中的几名厨娘、杂役或掌膳的大厨外,工部中竟还有七人失踪,透着不寻常。
另外,京城出名的第二个痴情种也不见了,就是在工部当差的宁和侯,一宅第的妻妾哭天喊地的揪着上门查案的官员们,也是奇景。
这事闹得太大,皇帝火速请秦王入宫商议,但听说两人没谈多久,秦王就出了宫。
朝臣中不管保皇派、秦王派,都感觉到这次秦王返京显然不想与皇室走太近,对权力的追逐更是不见任何动作,莫非当真要做个闲散王爷?
朝廷、老百姓对此各有想法,但不管是先前的杀婴案,还是短短几日便失踪的几名成
人,皆让百姓人心惶惶,入夜后许多商号便提前关门,客栈、茶楼也少了客人,街道上来往的人车变得稀疏。
某日,夜色深沉,城中某一宅第的地下牢房不时传出痛苦的呻吟求饶声,鬼气森森的牢房墙上,几名男女手脚都铐着沉重的铁链,空气中有浓浓血腥味,还有腐烂的臭味。
“呜呜……提温水要替婴儿洗澡只是藉口,是趁机把婴儿放入水桶内,再提回厨房,交给接头人进入厨房后方的水道……”
“沿着水道离府去到另一个宅子里,将孩子交给另一人,那人将孩子放入马车座椅下的隐藏空间,所以外头衙役拦了马车搜寻也找不到……”
“我真不知道马车到了哪里,绕了好几圈,我被蒙上眼睛,之后孩子就不见了,真的,呜呜呜……别打了,啊……有个和尚,我看到和尚……”
残酷的刑求仍在继续,痛呼声此起彼落,如人间炼狱。
夜色如墨,京中一处通火通明的宅第里,一名男子却是神情木然的坐在阴影处。
“爷,大师已经失踪三日了,可他的身分我们又不好去衙门报案。”一名灰衣人口气充满忧心。
男人揉着眉心,仍旧没说话。
“爷……”
“恐怕躲不过了,尽管那么小心,也不敢再动任何婴儿,却还是……”男子的声音疲惫不堪,沮丧的将脸埋进掌中。
这些日子,那些失踪的人都与他有关,虽然与这些人的关系他自诩切割的极好,但在大师也不见后,他再也不敢抱着一丝侥幸,事情可能已经暴露了,也许,就是这几天。
“去备几桶油。”他突然抬头下令。
灰衣人脸色一变,“爷!”
“快去!”男人怒吼。
不一会儿,这座宅第的仆役全被双手反绑,嘴巴塞了布团。
而宅第的一精致卧房里,不见半面镜子,一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女子正为另一名女子梳头,眼睛微微泛泪。
“爷要来看我了?”女子声音有喜悦,但又摸着自己的脸,上面都是皱纹,“大师去哪儿了?爷要送婴儿过来了吧?我的皱纹越来越深了。”
“姊姊放心,爷这次一定会带婴儿来的。”中年女子咽下喉间的硬块,笑道。
“还有三儿呢?他好久没来看我了,这对父子最好一起来,不然,我可不轻饶他们。”
女子的声音带着撒娇意味,突然门开了,同时,也有一股刺鼻的味道顺着夜风吹了进来。
“什么味道?”
“姊姊,爷来看你了。”中年女子起身退到一旁,看着深爱的男人带着一脸愁容走进来,几乎无视她的存在,一把将那又老又丑的女子拥在怀里。
她心里妒嫉,矛盾的是,也是这男人的痴情让她甘愿为妾,帮他照顾他深爱的女人,甚至手染鲜血……很多婴儿的血,她知道,她死后一定会下地狱!
“老爷,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女子看到男人眼中的泪光,但下一瞬她突地惊慌大叫,“失火了!门口都是火啊,爷、妹妹,咱们快逃——”
“俞娘,我们一起下地狱吧……”男子哽咽道。
“什么?”女子害怕又不解。
然而火光越来越烈,光影晃动中,她看到男人眼中自责的泪,再看过去,她喊妹妹的女子也走过来抱住自己,“不要,我不要被烧死,我不要——”
火势越来越大,她的神智跟着越来越模糊,木头烧灼的味道越来越刺鼻,烟雾也越来越浓,而外面似乎响起了吵杂的人声。
有人在灭火,很多人,但似乎来不及了……
屋外,朱汉威抿紧薄唇,看着站在燃烧的屋中的三人,他的视线对上那个男人——
杨柏荣苦笑,紧紧抱着他的妻妾,接着三人就被熊熊火焰吞噬,火红的光照亮了夜空……
终究是迟了一步!朱汉威在赵晋元的帮助下查到他那位工部友人,这就像查到了关键线头,抽出线便势如破竹的逮住涉案的和尚,并揪出幕后主使人——谁也没想到就是以爱妻间名的杨国公杨柏荣。
那一座令许多失去婴儿的父母心碎的宅第,其实与杨国公府相距不过两条街,但这座大门深锁的院落,里外戒备森严,闲杂人等都进不去。
附近的百姓也从未听到婴儿啼哭声,原来孩子们都被喂了过量的安神汤。
外人曾猜测丧心病狂的凶手是以婴儿血炼丹药,却不是真的,杨柏荣的妻子得了一种怪病,一夕变老,她差点没疯了。
杨柏荣深爱她,四处寻名医,最后一个西域来的老和尚说她是冒犯邪灵,须每十日用一名婴儿生祭,喝下婴儿鲜血,便能渐渐恢复容貌。
为了爱妻,杨柏荣真的派人偷来婴儿让老和尚去试,没想到竟然有效,为了让妻子恢复
容貌,于是就有更多婴儿受害,而杨柏荣对外宣称妻子下江南疗养身体,其实她一直都在京城,知情的也只有三儿子杨三少爷,但杨三少爷只知母亲变得老丑不愿见人,帮忙隐瞒,完全不知杀婴案与父母有关。
因为杀婴案备受瞩目,各地官衙都派人盯着有婴儿的达官显贵,要偷婴儿日益困难,刚好工部进行水道工程,这让杨柏荣有了想法,收买在工部任职的宁和侯,利用水道偷婴,甚至忌惮秦王回京无法窃婴时,还让宁和侯贡献几个女子让老和尚去折腾。
但杨柏荣永远都不知道,他彻头彻尾就是个被骗的傻子。
朱汉威擒获老和尚并严刑拷问后,得知杨柏荣爱妻的病其实是老和尚下的毒,以婴儿祭祀的要求是为了日后以此威胁杨柏荣,交出京城布防图。
原来男老和尚是西域派来的奸细,一开始就是对方设好的局,京城以外地方的杀婴案,则是老和尚拿来练手的。
杨柏荣为了愚不可及的私慾,残忍造孽,造成京城人心惶惶,罪大恶极,按律当斩,旦他已丧生火海与妻妾同死,无法追究。
不过他的国公爵位已被褫夺,杨国公府大门上的匾额被摘下,如今仅有杨府二字,杨府中其他人经调查确认,包括杨三少爷在内,对杨柏荣所为皆不知情,因此未受牵连。
然而杨家人实在无颜再留京城,不过几天匆匆忙完杨柏荣等人的后事,留下几个下人顾房子,就都回老家去了。
杀婴案真相水落石出,赵莎华可以准备回魏城,赵家人终于也可以抬头挺胸的做人,赵晋元在案子侦破的第二天现身,他跪在赵府大门,崩溃痛哭。
赵家人全奔出来迎接,抱着他痛哭失声,这段日子过得着实太煎熬,赵晋元受了天大冤屈只能四处躲藏,家人却得面对外界憎恶敌视的目光,日子简直快过不下去了。
曾过来丢鸡蛋、烂菜叶的老百姓自发的前来弯腰道歉,此举让赵家上下的泪水更是流个不停,但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而赵莎华还没去拜访赵家,赵家长辈与赵晋元就先来到秦王府,向她感谢再感谢,几个长辈甚至要下跪,吓得她急急先跪下,“使不得,别折华儿的寿啊。”
赵家人为何如此激动、如此感恩,因为朱汉威并没有隐瞒他们,他会返京多管闲事完全是因为她,若没有赵莎华,赵晋元的罪名如何洗清?
孙容的父母及兄姊也全过来了,夫家没事了,她自然也能回来过日子,考量到赵莎华一个姑娘要养两个年幼的弟妹,大富豪孙锋给了她一匣子共十万两的银票当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