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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闹了,你想伤口溃烂吗?”她说着,再往前一步,“你自己脱光了进去?还是我帮你脱?”看见他背上那乱七八糟的伤疤后,她不知为何,居然一点也不怕不羞了。

  “我自己脱吧。”他说着,背过身去,倒是很干脆地便解了腰带,褪下裤子。

  她以为自己可以泰然自若,但当他褪下裤子露出结实的臀部以及那两条逆天的长腿时……她竟心跳加速,下意识地将脸别开。

  傅培雅,你真没用,死都不怕了,怕什么光溜溜的屁屁?

  尽管心里有个声音在鞭策自己,她还是没勇气把脸转回来——直到听见他进到浴桶里面泡水的声音。

  确定他泡在浴桶里后,她转向他,先深呼吸一口气,拿起一旁架上的皂角打了一点泡,轻轻地抹在他背上。

  他那些伤疤不是平的,而是突起于皮肤表面,虽然明知不会痛了,她却不敢使力。

  “不会痛。”他说:“你可以使点力。”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怯怯地道:“……喔。”她加了一点力道,将皂角起的泡涂抹上去,然后用纱巾擦拭着。

  “很可怕吗?”他淡淡地问着。

  “嗯。”她诚实地回答着,“我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伤疤。”

  他轻笑一记,“我以为你从小在街头混,见多识广。”

  “我虽然是在街头长大的,可父亲跟大哥一直护着我,没让我受过半点伤,也没让我见过任何可怕不堪的事。”她说。

  听着,梅意嗣微微颔首。哪个女儿不是父亲掌上的明珠呢?虽说是为了互蒙其惠,但安家也绝不是随便找个人家便将女儿塞进去的。

  “夫妻两年余,我竟然从没看过这些伤……”她真心感到困惑。

  这些伤疤。

  想着,她的脑袋里出现属于原主的记忆。

  他从没在她面前赤身裸体过,办事时也总是黑灯瞎火。

  每回完事,他一个转身便穿起深衣,而她也差不多是如此。

  他们办事,没半点温存。这样的夫妻生活真是够闷、够惨的。

  “我不想你看见,太难看了。”他说。

  “不难看,只是看了……难过。”她幽幽地脱口而出。

  闻言,梅意嗣心头微悸。

  他本能地转过头,瞥着她的脸,“难过?”

  迎上他的黑眸,她有一点点的羞怯,“是呀,这么重的伤,谁见了不难过?”她轻咳一声,以掩饰她心里那安静不下来的躁动,“怎么来的伤?”

  “好几年前的事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几年海盗猖獗,货船遭到打劫烧杀,时有所闻,我跟父亲不幸地便遇上了……”

  从前,他不曾想过跟她提那件事,不知怎地现在却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那年我二十,妻子即将临盆,我本该待在家中迎接新生命,可那段时间常有货船遭劫,我实在不放心父亲独自出船……”提起那伤感的过往,他又叹了一口气,“她说她没事,也有母亲跟一帮丫鬟嬷嬷照顾着,要我陪父亲一起出船,岂知我们的船遇到倭船袭击。

  “为了保护父亲,我身受重伤,性命垂危,要不是遇到一艘从大员返救,恐怕我是无法活着回到泉州的……”

  说到这儿,他的声线忽而有点低哑,“只是万万没想到我活着回来,妻子跟她腹中的孩子却都……”

  听到这儿,她便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了。

  妻子难产,一尸两命,他从此寄情工作以忘却痛苦烦忧。

  他身上那些伤,一定抵不过失去妻儿的痛,想到自己之前还拿这件事来打击他,她就觉得自己真是残忍。

  “对不住……”她衷心地说:“之前我、我还拿这事来……”

  “过去了。”他打断了她,“人的眼睛长在前面,只能往前看。”

  是的,眼睛长在前面,只能往前看。

  她也是,既然已经穿越来此又宿了安智熙的身,便只能以她的身分努力活下去。

  “公爹接受我爹的提议,让我嫁你为继室,就是害怕当年海上喋血的事情再发生吧?”

  “是。”他坦率地承认,“父亲他当时实在是吓坏了,他以为即将失去我。”

  “我知道梅家与安家结亲,梅家上上下下并不乐意。”她喜欢把事说开,难得今天他也

  如此坦率,那就不必再有所顾忌了。“安家是做黑市买卖起家的,要不是为了家根本不可能与安家结亲。”

  “这我不否认,不过……”他又撇过脸看着她,“你到时收拢了不少人心,尤其是承嗣那小子……”

  她唇角一勾,促狭地接话,“可我讨了不少人心,却讨不了你的。”

  这话,她是替原主说的。

  话才说完,他忽地半转身子,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住她。

  她心头一悸,睁大眼看着他。

  “对不住。”他说。

  她愣住,“嗄?”他怎么突然跟她道歉?又是为了什么道歉?

  “你进门后,我从没好好待你。”他衷心地说:“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没与你交心,我没尽到做丈夫的本分。”

  他忽然跟她交心,反倒教她慌了。“干、干么突然……”

  “智熙。”他唤了她的名字。

  她的视线跟心神都被他那两只幽深的眸子攫住了,她忍不住地深吸一口气,试着平复现下跳得又急又猛的心律。

  “那日你与我把话说开,并说要与我分房后,我突然觉得松快了……”说着,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又急着解释,“不是因为分房而松快,而是在我们之间那凝滞到教人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消失了。”

  “喔……”其实,她有点反应不过来,脑子像是当机了。

  “我们的日子还长,若是一辈子过着那样的生活实在太苦闷,可我从来没试着去改变什么,而你,改变了它。”他眼底有着深切、藏不住的感激。

  “你突然同我说这些,我、我现在有点……”她尴尬地笑笑。

  “智熙,”他眸底有着她不曾见过的深情,“我们从头来过吧。”

  “……”她呆了。

  去蕃坊的事被揭穿后,安智熙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

  虽说也没人管着她,但如今二房的梅学恒跟梅承嗣一起放印子钱的事未了,梅大老爷也还在气头上,为了不节外生枝,她也不敢在这风头浪尖上再生事端。

  这几日,她就安分地在院里做她的贤妻。

  虽然还是与他各自睡在东西两厢,但他们会一起用膳,她会帮他换药,还会帮他沐浴更衣。一开始做着有点尴尬的事情,几次之后便也习惯了、自在了。

  人家说一回生两回熟,真是一点都不错。

  安家特制的金疮药果然要得,梅意嗣原是皮都爆了的,可是才两三天的时间,伤口已经愈合,就算是碰了水,只要立刻擦干也是无妨,这两天他已能自己入浴。

  一早送梅意嗣出门后,又即将开启安智熙无聊的一天。

  在这院里是真的无聊透顶,她不会刺绣插花,更别提琴棋书画,手边拿得到的书籍又全都是没兴趣的题材及内容,闷死她了。

  她真羡慕梅意嗣。

  虽说他手边总有一些棘手的事情要办,但生活肯定是充实的。

  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消消食后,安智熙回到内室,往床上一躺,叹了口气。

  不知道圣母之家的孩子怎么样了?她那么多天没去,他们觉得很奇怪吧?会不会想她呢?

  要是在二十一世纪,一个富太太天天到孤儿院帮忙,人家一定会说她热心公益,还颁个好人好事的奖状给她呢,可在这三百多年前的封建时代,她倒成败坏门风的恶媳妇了。

  “唉……”想着,她又叹了一口气。

  “我说太太……”这时,房嬷嬷走了进来,见她躺在床上,忍不住叨念着,“瞧你这是什么样子?白日里就躺在床上唉声叹气,要是让外人见了,成什么体统?”

  房嬷嬷念她的,安智熙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无动于衷。

  “这里又没有外人……”她说。

  房嬷嬷走了过来,好气又好笑,“快起来吧。”说着,伸手拉她一把。

  她不情不愿地坐起,垂头丧气,“嬷嬷,我快无聊死了。”

  “无聊不会死人。”房嬷嬷顺手理了理她的头发。

  “谁说不会?我就快死了……”她像个撒娇抱怨的孩子。

  房嬷嬷蹙眉一笑,“既然嫌无聊,那就赶紧生几个孩子呀!有了孩子,你就不无聊了。”

  安智熙一听,本能地皱起眉头。“你以为生孩子是变戏法,说说就有?”

  房嬷嬷眼底闪过一抹黠光,“孩子当然不是说说就有,你也怀过,不用老婆子我教你吧?”

  迎上房嬷嬷那富有深意的眼神,安智熙警觉地问:“你想说什么?”

  屋里没别人,房嬷嬷便毫无顾忌地在她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紧紧揉在手心里。“太太,搬回东厢去吧。”

  房嬷嬷说:“你这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总不能一直跟爷分房吧?”

  “也才三个多月……”她说。

  “爷虽年长你九岁,可还是个身体强健的男人,这男人要是憋闷久了,可是会……”房嬷嬷语重心长,“虽说男人有妻有妾也是寻常,可你也不希望爷有吧?要是你一直拒绝他,就算他没纳个妾或是收个通房,也难保不会有外室,或是到那些勾栏瓦舍、秦楼楚馆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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