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怕触景伤情,也或许是不想事情飘洋过海进了罗玉梅耳中,若早知罗玉梅已知晓此事,他就不会结束魍港分号的经营,而梅意嗣的寻亲之行也必然会顺利许多。
“过世二、三十年啦?”打铁铺的老师傅挠挠又红又皴的脸,“要不你们到南边那片墓地找找吧。”
“南边?”梅意嗣希望老师傅可以再给点详细的情报。
“就是那边……”老师傅走到外面的石头路上,往南边一指,“从这里一直往海边走就会看到。”
“好的,谢谢师傅。”梅意嗣向他道谢后,便抱着梅学祈、带着安智熙往南边走去。
走了好远的石头路,终于看见不远处有片林子,且隐约可见林中错落着坟头。
“怕吗?”梅意嗣看着安智熙,温柔笑问。
“不怕。”她说:“只担心会冲犯到祈儿。”
他一笑,“不会的,母亲早给他求了清水祖师爷的平安符护身。”
她不知想起什么,抿唇一笑,“说来真巧,当年家里人带我去收惊的庙也是供奉清水祖师爷呢。”
“是吗?”他笑视着她,“那你跟祖师爷可真是有缘。”
两人抱着刚在咿咿呀呀学语的梅学祈往林子走去,才踏进林子,梅学祈便突然“嬷”、“嬷”的叫着。
这是梅学祈第一次发出这个字音。
夫妻两人忍不住互视一眼,心里都有个奇怪的炙热想法。
彷佛心有灵犀般,两人加快脚步走进错落着坟头的林子里,这时看见前头不远处有个身形高瘦的青衣老妇提着水桶走了过来。
他们看着她,“咦”地一声,她看见他们也愣了一下。
“你们是谁?”老妇问。
“我们夫妻从泉州过来找寻先人的。”梅意嗣说。
老妇微顿,“这儿的坟都是没有亲族后代拜祭的,你们找谁?”
“李氏,闺名慧娘。”他答。
闻言,老妇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声音微微颤抖着,“你……难道你是当年那个孩子?”
听见老妇这么说,梅意嗣跟安智熙快速地互看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迈步向前。
“大娘,”梅意嗣难掩激动,“你知道我娘亲?”
老妇眼底问着泪光,情绪激动又惊喜,两只眼睛细细地端详着他。“老天爷,你、你都这么大了?”
老妇说着,忍不住泪如雨下,“当年便是老太婆我帮你娘亲接生的。”
“什么……”
老妇抹去泪水,感慨地说:“你娘亲福薄,没能活着看见现在的你……”
“大娘,关于我婆母的事,你知道多少呢?”安智熙好奇地问。
“慧娘这姑娘是在魍港出生的。”她说:“当年朝廷只准男人渡海,不准携眷,慧娘的爹来了两年后,她娘因为太过想念丈夫,于是削去长发,涂黑了脸,假扮成男人来到魍港与丈夫相聚,并在隔年生下慧娘。”
老妇对于李慧娘的事十分清楚,续道:“后来,泉州梅家来这儿设了分号,慧娘跟她娘便在分号里烧饭洗衣,做些杂活儿,也因此认识了梅家大老爷。”
她幽幽一叹,“本以为跟了梅家大老爷,怀了他的孩子,她就有机会离开这儿去过好日子,没想到她竟难产身亡,这辈子永远离不开魍港。”说着,老妇泪眼注视着他,“孩子,看来你过得很好,相信你娘若是知道,会很欣慰的。”
听老妇说着李慧娘的生平,梅意嗣跟安智熙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来,”老妇热情地说:“老太婆我带你们去看她。”
“有劳大娘。”
于是,老妇领着他们一家三口穿过坟头错落、未经规划的坟地,来到一座坟前。
坟前有块石碑,干干净净的,看得出来刚打扫过,碑上刻着“故女李氏慧娘之墓”,前插了一住香,刚燃到香脚。
“大娘,是你供的香吧?”安智熙问。
老妇点头,“我每隔一段时间就来这里擦擦墓碑,给她上一炷香。”说着,她从桶子里拿出两炷香,“来,我这有多的。”
老妇帮他们点燃两炷香,分别给了他们一人一炷。
夫妻两人闭上眼睛,虔诚恭敬且专心地拜祭着,各自有想对她说的话。好一会儿,两人不约而同地睁开眼睛,并将香插好。
“你们还能回来寻她,真是太好了。”老妇心有所感,“她九泉之下有知,必会护佑你的。”
听着老妇的话,夫妻两人相视一笑。她一直在护佑他们呀!
“大娘一直看顾着我娘亲,实在感激不尽。”梅意嗣诚心实意,“不知大娘如何称呼?”
“我姓萧名牛。”她说。
听见她的名字,安智熙傻住。萧牛?萧牛?这名字……好熟。
突然,一个不远的记忆钻进她脑子里,教她想起了这个名字。
她记得外婆过世后,舅舅在整理外婆的遗物时,在她那只一打开就是樟脑丸味道的箱子里找到一本皱巴巴的族谱,虽不是什么厉害的古代文书,可应该也有七、八十年历史,应是萧家后代子孙重新腾写过的。
她翻阅族谱,第一页便看见萧牛这个名字,一开始还以为是男的,后来才知道是来台弟第二代的女祖宗。箫牛是家中独女,因此父亲为她招赘婿黄一福,之后在台开枝散叶,绵延子息……
她差点要喊一声“我的妈呀!”,她真没想到当年帮李慧娘接生的妇人居然是她的祖宗,这缘分是太奇妙了!
她转头看着李慧娘的墓碑,莞尔一笑。
你早就算好了这一切吧?你现在应该不会愁眉苦脸了吧?你现在……一定正在笑着吧?
她在心里这么对着李慧娘说着。
这么想着的同时,她瞥见林子那头有道身影,她一惊,还来不及叫出声音,那身影已经消失,然后,她流下了眼泪。
是她,李慧娘。她笑着,不再愁眉不展、不再悲伤幽怨。
放心吧,我会照顾你最放心不下的亲儿,我会帮他生几个白胖娃儿,爱着他……直到死亡让我们分离。
她在心里对鬼婆母李慧娘许下承诺,紧紧地牵握住梅意嗣温暖的手。
——全书完
后记 珍爱自己
常有人问我:“你在写罗曼史小说,一定很浪漫梦幻吧?”
不,我一点都不浪漫梦幻,谈到爱情,我是很实际的。我不相信“永远”,不管是别人对我,还是我对别人。
没有永远,再亲密的两个人,就算没有生离的遗憾,也逃不了死别的宿。
啊,身为一个致力于让人相信爱情的人,我这样说实在太糟糕了。
话说回来,也许是因为这样,常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跟我吐露他们的心事,或是希望我给他们的爱情及婚姻一点小小的建议。
这阵子,我听到了三个差不多的例子,她们都是我不曾谋面的脸书朋友,或是在某社团中因为我的留言而私讯我的网友。
近几日,一位气质高雅的脸友透露她的婚姻出了状况,她的丈夫说不爱她了,甚至当着她的面约女友见面,并要求她不要干涉他的生活。
其实,她的婚姻一直有状况。
当初为了追爱远走他乡,未想丈夫却是状况连连,由着她为他收拾残局。
她是家中的主要经济来源,而丈夫却因赌博及失业等问题而债务缠身。多年来,她不断地支援他,希望他能振作起来。
可苦撑十几二十年,得到的却是他的无情背叛跟一句“不爱了”。
首先我要说,永远爱着一个人或是永远被一个人爱着,都是不容易的事,因为不容易,所以也才那般珍贵。
常有人在“被分手”时向我哭诉说:“他说会永远爱我的。”
亲爱的,他只是“先”不爱你,把时间拉长到五年、十年或二十年后,或许是你不再爱他了。
让爱成为永恒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成真,那需要太多付出及妥协,那是不断受伤后疗伤、疗伤后再受伤的循环,也是失望后燃起希望,有了希望却又再度失望的过程。
你们都得不断地往火炉里添柴,才能让那爱火不灭……
她说这么多年来,朋友不断地劝她放手,却又眼睁睁看着她继续被伤害,久了,朋友也只能无奈的叨念她一声,“你真笨、真蠢。”
很多人在婚姻或感情触礁后,就是因为这样而慢慢地沉默,然后将自己深埋到土里。
一开始,你会对身边的亲朋好友说起,希望得到答案、得到慰藉、得到怜惜及理解。
最终,个中冷暖,也只自己知道。
说得多了,大家觉得你傻、你软弱、你执迷不悟、你无可救药,然后你开始沮丧,并且怀疑自己、归咎于自己,甚至觉得自己活该如此。
不是这样的。
当然,爱情在你们的关系中消失,谁都不能说自己没有半点疏漏。
但亲爱的,你不是傻,不是活该,你只是不想轻易放弃,你只是比别人多一点希冀及期盼。
你衷心以为一切都会变好,深信所有的付出都能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