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都是亲戚,加上太后明显要大家不要太拘谨,所以晚宴气氛不错。
三十六道大菜上完,宫女撤下席面,奉上水果清茶。
远远的,宫墙那边放起了烟花,红的,蓝的,在黑夜绽放,十分绚烂美丽。
小孩子们自然都跑出去了,康明杓藉口贺玥还小,也跑出来透透气——晚宴虽然吃得饱,但柳家踉庄家讲话就是刀光剑影,听着实在累。
柳太尉说:“皇后姓庄,未来的太子妃也姓庄,庄家真好福气,虽然外人都说我柳家富贵,但这四十年也只有一个皇后,想求当二皇子的正妻,皇上没准,相求驸马,偏偏自家孩子又不争气,入不了皇上的眼,哪像庄家,姑侄侍奉夫子,真是难说的富贵。”
然后庄太师就会回答,“也是玄丫头跟太子有缘,当大人的又怎么舍得看孩子相思。”
“说缘也是缘,看来我们柳家丫头就注定只能当良娣了,以前是良娣,现在还是良娣,唉,丫头没出息。”
康明杓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就见皇后一脸好脾气,“柳太尉说哪儿的话呢,太子除了太子妃之外,其他妾室都会收民间姑娘,绝对不会再委屈柳家姑娘当妾室了。”
吼,对,柳太尉这老狐狸,开口给孙女要良娣名分呢。
还是皇后厉害,马上就打回来!
厅上就这样,每个人讲话都有另外的意思,赵家自然也不落人后,让七岁的孙子表演了背诗经。
小朋友诗经背得流畅,语中有感情,还有抑扬顿挫,博得满堂彩,太后笑着问他,想什么赏赐?
就见赵家那小男童十分清澈的回答,“小子不才,刚刚见博容公主可爱,想太后允许小子写信给公主。”
康明杓都傻眼了,这家伙才七岁,大人居然就教他这些?
赵家是眼见赵充媛不成了,又把希望放在让小孙子娶贺珠身上?
贺珠虽然才八岁,但小孩子长得快,要是过两年继续写信,贺珠还能嫁别人吗?古代可是男女有别的。
康明杓有点看不下去,但也想看看太后怎么收尾。
是她自己问小男童要什么的,现在男童不过想写信,总不好阻止,但是若不阻止,万一两人写信真写出感情来,恐怕又不好收拾。
贺珠原本的准驸马因为出言不逊已经出家了,按照柳家意思,再找一个年龄相仿的跟贺珠订亲,无论如何柳家都要这公主,皇上一直没允,原想着来日方长,以后让淑妃磨着皇上问就是了,没想到赵家会杀出来。
就从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笑容可掬,“哀家可作不了主,哀家允许你直接问博容公主。”
就见那七岁小家伙转身问贺珠,“请公主允许小子写信给您。”
贺珠虽然才八岁,但真的长得很可爱,将来绝对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就见她摇摇头,“跟你写信,将来本公主要怎么跟夫婿交代?”声音清脆,言之有理。
淑妃微微一笑。这赵家未免看不起人,你会教儿子,本宫不会教女儿吗?
康明杓有一种感觉,因为皇上不在,所以这些人都开始放肆起来,柳太尉要良娣名分要得难堪,赵家肖想公主的样子也难看,刚好远远的烟花放起,这便藉口出来了。
离开了那些权势,那些讨好,那些利益,康明杓觉得舒服了不少,贺玥在雪地中跑着,同样三岁的贺瑶也在,两姊妹玩得倒是很好。
冷空气混着水仙味道,十分好闻。
南方应该不下雪,不过再怎么不下雪也是十二月三十,肯定冷的,不知道贺齐宣在军队可好?他又不带丫头,谁给他洗衣服?
康明杓又觉得自己想太多,自然有人帮他做杂事,总不可能堂堂天子自己洗吧。
这南蛮真讨厌,就不能好好相处吗,打仗有什么好玩的,东瑞国的国土可比南蛮大十倍,即使南蛮剽悍,东瑞拉长战线也能赢,到底为什么起兵啊?
真希望天下掉下一块陨石,直接砸在南蛮王的头上。没有哪个士兵是喜欢打仗的,因为死的都是自己人,只要把想闹事的人给砸了,两边人和平约定写一写,贺齐宣就能拔营回京,那多好。
好是好,但也只是幻想。
老天爷啊,信女现在除了宫宴都已经吃素了,您看在这分上,多护佑我东瑞国军,多护佑我东瑞皇帝。
散在夜空的烟花太美了,如果可以跟贺齐宣一起观赏,那就好了……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还记得之前有天醒来,星阑宫下了一层薄雪,康明杓当时想着,嗷,冬天来了。
然后开始下大学,慢慢的,雪又少了,然后有一天,开始融雪。
炭盆,暖石那些都收了起来,绣被也换上薄一些的,尚衣监开始送来最新的春日宫装,那些铺棉的冬装,自然由宫女们收了起来。
桃花开了,梨花开了,树梢除了花苞还有翠绿的青芽,天气慢慢回暖,紫色的藤萝开始绽放出点点花蕊,康明杓就想起贺齐宣抱着贺玥教她,“这是藤萝”,小家伙奶声奶气说“藤挪”的场景。
唉,又想他了。
这都去七个月了,也没信给她,可恶。
明明就有空写信的,至少皇后就有收到,为什么不写给她,写几行字也行啊……
还是不要写好了,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她等就是了。
“婉妃娘娘,王贵公公来了。”
康明杓的回过神:“快请。”
王贵是贺齐宣在宫中时的心腹,不过打仗又不是游山玩水,当然不会特意带伺候的人。
“见过婉妃娘娘。”王贵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双手奉上,“奉皇上命令,给婉纪娘娘送信。”
康明杓一喜,“皇上终于写信来了。”
“娘娘误会了,这信是皇上出征前写好的。”
“那怎么现在才给本宫?”
“皇上交代,等娘娘院中藤萝开花才把信拿过来,奴才只是遵命行事。”
“匆道了,退下吧。”
“是。”
康明杓心怦怦笑着,心里明明迫不及待又得强做镇定,慢慢打开信封,里面写的就是他怎么教贺玥认花,贺玥那声“藤挪”。
他们夫妻居然想到同一件事情,真是心有灵犀。
康明杓高兴了起来。是啊,他是去打仗的嘛,怎么能一直写信给自己,这样多儿女长情啊,写给皇后那是没办法,皇后现在又要垂帘听政,又要照顾后宫,他自然有什么事情都交代给皇后,可他也不是没想到自己啊,出发前就想好了呢。
看着信,心里甜丝丝的,贺齐宣这个一点情面都不讲的帝王,对她居然有这样的心思,开心。
想想她又道:“来人,快去把王贵追回来。”
不到一刻钟,气喘吁吁的王贵又回来了。
“皇上留了几封信件给我?”康明杓一脸企盼。
“婉妃娘娘,奴婢不能説。”
“本宫又不是让你先拿来,告诉我几封而已。”
“皇上有命,时间到了才能开匣子取信,奴才不敢抗旨。”
“那下回拿信什么时候,这总可以讲了吧?”
王贵跪了下来,“娘娘恕罪,奴才就一个脑袋,真不敢抗旨,娘娘稍安勿躁,时间到了,奴才会再过来的。”
康明杓眼见这样,也没办法,只好让王贵去了。
那封信其实也没几个字,翻来覆去看个几次都要会背了,但是她喜欢呀,他出征前还挂念着她在宫中的生活。
而且想想,如果他写信给自己,那按照公平原则也得写给淑妃,这样太累了,只写给皇后,谁都没什么好说。
她忽然恨自己来到东瑞国只做粗活,绣工不好,不然给他绣个荷包,让他睹物思人,唉,贺齐宣,你多久想我一次……
“婉妃娘娘。”安平匆匆进来,神色不好,“奴婢刚刚听说,庄太师跟柳太尉在朝廷上吵起来了,还闹得不可开交。”
康明杓傻眼,“怎,怎会吵起来?”
“听说是为了云州水灾的事情,太子殿下要派人去赈灾,柳太尉想让自己在司农寺做事的孙子去,但庄太师却说那位柳少爷才二十几岁,能懂什么,想派去年的状元郎去,状元郎出身云州,最了解云州。”
康明朽马上就站在庄太师那边,“庄太师说得对。”
“太子殿下跟皇后娘娘也赞同庄太师,没想到朝廷中柳家派却大呼太子三思,当朝二十几人跪下求太子想一想,又说那位在司农部做事的柳家少爷对农业很是关注,一定能做好赈灾的工作。”
“柳家实在太跋扈了,这不摆明欺负太子年幼。”
“太子虽然才十五岁,但也不肯,加上皇后在帘后力挺,还是定了让去年的状元郎去云州,结果柳太尉大为不满,便跟庄太师吵了起来,说他自恃是太子的外祖,多番干预政事,为官不正,为老不尊。”
康明杓都笑了,“这不是在说他自己吗,柳太尉跋扈,连皇上都讨厌的。”
仗着侍奉太上皇的功劳,不断讨恩典,彷佛皇上欠了柳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