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眼神闪烁了一下,不敢直视他的眼。
说实话,打她穿过来之后,她身边接触的人并不多,寥寥可数,男子更是不多,也就劲报的负责人和酒楼掌柜,以及岁数大她好几倍的大厨,年轻男子几乎是无。
所以她真的是心如止水,感受不到任何波动,也因为这时代对女子的束缚,她很少出门,去的地方也不多,过着和上一世差不多的日子,家、酒楼、庄子,三个点,顶多陪娘去庙里烧香。
谢漪竹的出现叫人措手不及,她竟有些慌张,感觉遇上天敌,他会一步步进逼,占据她的领地。
她咬紧牙根不愿承认初见他第一眼时,脑中彷佛有一道白光闪过,令她微微震动,似乎是见到“老乡”的磁场波动,滋地连成一条线,让她心里七上八下。
“真不喝一杯吗?”他再度提起酒坛子左右摇晃,坛子里发出酒液流动的声响。
“不喝。”她又摇头。
“很可惜,宫里出的梨花白,一般人喝不到。”
这是专门为皇后酿的,用的是百年生的梨树开的梨花花瓣酿制而成,酒味醇厚、不辛辣、微甜,后劲十足,小饮一杯养神益气,不过喝多了也会伤身,过与不及皆不宜。
“听你左一句宫里,右一句宫中,谢大人莫非是朝中勳贵?”唯有得了爵位的人家才与皇室中人来往密切,进宫如同家常便饭,想去就去。
谢漪竹黑眸一闪,面色如常的勾唇。“是认识几个贵人,但走得不近,不过人情走动倒是不少。”
他没直接坦白,仍有保留,他想好好做一方县令,不想因他的身分而造成其他人的胡乱攀扯,送银子、送女人,连女儿也自荐枕席,想从他身上捞点好处盼着一朝翻身。
在京城,这种情形时有所见,就算他人在府中坐,才离开屋子一会儿,再回屋,床上就多了一名衣衫半褪、媚态横生的妖娆女子,半遮半掩的撩腿挑逗,勾引手段尽出。
而这还不是扬州瘦马、烟花女子,有的是某府的庶女或是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嫡女,买通下人以仰慕为名欲成就好事,再藉着云雨之情论及婚嫁,牢牢地攀住他这个高门。
她们要的真是他这人吗?若无世子头衔,只怕一个个躲得老远,避之唯恐不及,毕竟他在京里的风评不佳,有纨裤世子爷之称,连他母亲都对外宣称他若非是嫡长子,世子之位不会落在他头上。
谢漪竹也看得出原主生母的偏心,原主和父亲也不亲,幸好他不是真正的谢漪竹,不会因他们的冷漠而自我厌恶,他反而庆幸这两人的不重视,他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当初他进国子监时,这对夫妇以为他只是做做样子闹着玩,故而也不以为意,只告诫他别闯出大祸,若是事情大到他们压不下来,他只好自求多福,定远侯府不能毁在他一人手中。
但是放榜之后,他榜上有名,两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碌碌无为的长子竟然也能写一手锦绣文章,他们当是主考官放水,让皇上高兴高兴,他的功名是造假的。
若是皇上允许,他们更想让排行老三的嫡子继承爵位吧,在两人眼中他那个三弟才是谦和有礼的贵公子典范,三弟肯上进、有前途,在权贵中名声颇佳,偏偏晚生了几年。
“谢大人,你是贵人,就别戏弄小县丞家的闺女,我奉陪不起。”霍青梅听出他的出身不凡,对人情往来有着上位者的傲慢和不屑,应该有人常常送礼,扰得他十分不痛快。
她猜中十之八九,送礼的人的确多不胜数,他这次不收,下次送更贵重的,一次又一次不肯死心,可收了又嫌烦,还得找地方搁着,什么都不缺的他快被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烦死了,唯有远远的避开才省心。
所以他来了,当个七品小官,远离京城的纷争。
“贵人不贵人的,还不都是人,青梅妹妹,你别和我有隔阂,咱们可要相处好些年呢!”他眉一挑,意味深远,好像他们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静待来日方长。
她一恼。“好好说话,什么叫要相处好些年?你是县令,我是县丞家眷,我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你少胡乱攀关系,我和你是泾渭两河,离得分明。”不在同一条河道上。
闻言,他挤眉弄眼的扬扬下巴,毫无当官的样子。“那扇门连着县衙,不就是让人来去方便吗?我孤身一人在外很凄凉,闻着府上的饭菜香,说不定就来讨饭吃了。”
他说得眼带笑意,看不出一点可怜样,倒是霍青梅被他无上限的厚脸皮惊到全身无力。
“你还来蹭饭?”
“大家围着一桌吃饭才吃得香,一个人孤零零用膳多悲惨。”他仰头喝了一口酒,眸底多了一抹落寞,独在异乡,他忍不住怀念起过去有同袍与家人相陪伴的热闹。
六年来,内芯换了的他几乎都是一个人,虽然有陈静文,但做不到交心、生死托付,最多只能算酒肉朋友中好一点的,偶尔斗鸡走狗、打发时间,谈不上什么肝胆相照,而他的坏名声也是因为老跟纨裤们厮混而得来的。
不过他平常就是一副我行我素、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人的眼神犹带几分睥睨,和小霸王原主的个性十分相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一遇到看不顺眼的事便直接开打,把人打得鼻青脸肿,顶着一张猪头脸大口吐血。
除了不好女色和仗势欺人外,他和原主的性子几乎是一模一样,都无法无天、没规没矩,视礼教于无物,不把高官大户当一回事,目空一切的神态如出一辙。
谢明朗、谢漪竹如同一人,连身边人都没察觉异样,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不玩女人了,还改用小厮、随从服侍左右,干干净净的院子只留几名容貌一般的粗使丫头洒扫里外,且他的屋子和书房闲人莫进,更看不到红袖添香。
尤其在几次遭人擅闯自荐枕席,他的屋子更是防守得滴水不漏。
“大家不包括你,大人,你姓谢,我们姓霍,家小不待客,我想县里会有不少人乐于邀请你上门做客,有歌有舞,还有美女相伴,相信会令你宾至如归、乐不思蜀。”有人好色、有人好财,投其所好,是人都难免有弱点。
不管如何,她不欢迎他。
“狠心的青梅妹妹,心硬如铁。”她眼中的鄙视太有趣了,如果他不是县令大人,她大概马上就用几上的剪子往他胸口一插,叫他知道什么叫最毒女人心。
“若是落个浸猪笼的下场,我会更铁石心肠。”霍青梅明白的指出名节重于性命,请他别害人,知法犯法。
听着她的话,看到她面上不急不躁的漠然,谢漪竹心里笑叹,是该走了。“夜深了,好好安歇,姑娘家夜里不睡对身子不好。”
“不劳费心。”要不是他一直不走,她会站在窗边吹冷风吗?始作俑者毫无自觉。
他一笑,转身就走,轻功一跃上了墙头,略一顿往后一看,明亮的灯火已经熄灭,一片黑暗。
霍青梅,他记住了。
一任三年的县令呀!看来不会无聊了,接下来他会很忙,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想到这里,他目光一厉。
第四章 高手身边绕(1)
“世子……”
“嗯。”沉着。
“公子……”
“嗯……”轻声。
“公子,你酒别喝太多,明天还要接见县里的大户人家及下属。”这一身的酒气不宜见客。
“我还要应付那些人?”谢漪竹一脸的不耐烦,比起刚才的和颜悦色,此时就像进入冰天雪地,面色冷然,微带讥诮。
这才是真正的他,冷峻傲慢、张狂邪肆,唯有他才是真理,其他人是一坨……堆肥,又称屎。
“初来乍到总要打声招呼,不然对您日后的行事会有所阻碍。”安抚地头蛇得先怀柔,不把他们掘平了,他们暗中使绊子,县衙的运作便会有困难,好些政策无法执行。
“我会怕他们扯后腿?”谢漪竹冷哼。
“不是怕,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你得罪的人太多……”他话留一半,下面的话不用说公子也了然于心,心知肚明,何必多言。
谢漪竹鼻子一哼,发出冷笑。“是我得罪人,还是有人不识相招惹我?我已经手下留情给他们留点颜面,要是自个儿找死就别怪我痛下狠手,以为我是吃素的吗?”
果然第一天的风平浪静只是假象,上任十多日,接连几回的刺杀他会不知晓是谁出的手吗?
他只是懒得理会,由着他们蹦跶,看谁会先跳出来受死。
“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赶尽杀绝,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了。”这次的杀手无一人生还,就地喂了野狗,死无全尸。
“严亮,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人,皇后娘娘把你给了我是帮我出主意,用你的脑子办事,不是让我洗净脖子等人横抹,让我饶人,你怎么不跟那个人讲道理,叫他别把我当眼中钉、肉中刺,我这人非常和善,从不与人一争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