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一听这话心花怒放。“那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令千金不小了,也该提提亲事,若是没有好的人选不妨考虑我。
打铁要趁热,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娘,肉熟了,快过来吃。”
霍青梅一喊人,谢漪竹准备说下去的话就被打断了。
“肉熟了呀!好,娘这就过去,你先切一盘给弟弟妹妹止饥。”这味道可香了,她都馋了……呃!她还有事呢!“大人,先吃肉吧!这鱼汤不用顾着,滚了就能喝。”
“嗯,我跟你过去,霍婶以后也别喊我大人,显得生疏,就叫我漪竹吧,当是你的子侄辈。”
他在布线拉关系,先摆平关键人物,打通第一道关卡。
“那怎么好,你是县令大人……”她明明笑得像朵花,开心不已,表面上还要推辞一番。
“无妨,县令也是人,也需要亲人在身边,我一任最少三年,这三年就劳霍婶照顾了。”
他朝周氏行礼。
如果能由他自行安排,他打算外放九年,等京里的事都平静下来再带妻小回京。
瞧瞧,多好的孩子,多会做人,让人想多疼疼他!“闺女呀!你肉是切好了没,没瞧见大人都饿了吗?”
他饿了关她什么事,没人请他来,是他打着下乡探访的大旗硬要跟来!“那儿搁着,自个拿。”
霍青梅面无表情地指向吃得正欢的三兄妹,草地上铺了一块布,几个人坐在上头,正在狂吃猛吃。
“真是不像话,也不知等等人……你也别当自己是外人,一起吃比较热闹。”她就不信闺女嫁不出去。
“霍婶你先吃,我陪陪青梅妹妹。”他说着便往火堆边走去,搬了凳子往霍青梅身边坐下,看得周氏直乐。
“滚开!”霍青梅一声低吼。
谢漪竹笑了。“不够圆,滚不动。”
“少跟我打马虎眼,你知道我的意思。”他这人太危险,总有种捉不住他的感觉。
“知道是一回事,可是我克制不住想靠近你的冲动,你一枪打死我算了。”分隔两个世界重新聚首的缘分,挡都挡不住。
她瞪眼。“这么不要脸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何况现在哪来的枪?
他低笑出声,目光专注。“青青,我们试试吧。”
感情的事能试试吗?
听了谢漪竹告白后的霍青梅苦恼不已,回府后整夜不能入睡,睁着大眼望着床帐上百花迎春的刺绣,想着自己该怎么办。
如果谢漪竹只是小小的七品县令,一般家境出身,没有什么富贵亲戚,也许她会点头,把自己的终身交给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其实是羡慕他的,也被他爽朗的性格吸引,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拘泥一块小地方,而她则被困住了,谨小慎微,对于想做的事总是考虑再三。
如谢漪竹所言,她是个胆小鬼,因为顾忌太多而错过美好的事物。
她没去过义大利看比萨斜塔,也没到过巴黎左岸喝咖啡,连离自家最近的日本也是因公事出差,从没慢下脚步赏樱泡汤。
她很多事都没做过,也来不及做了。
如今这一步跨出去,她会不会后悔呢?
想了又想的霍青梅快把自己逼出病了,她心里的天枰两边拉扯,除去权贵间的斗争这点
不好外,她实在骗不了自己……
谢漪竹是她最好的选择,也是最了解她的人,她……
砰!
咦,什么声音?
“谁?”
好像有重物落地声,就在院子里,那么大的声响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心里七上八下的霍青梅从床上爬起,穿好衣服打开门就往外走,本想喊人的她终究没开口,想着一屋子老弱妇孺,真有贼子来光顾他们也应付不了。
一到了院子,她左顾右盼,除了因风晃动的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外,再无异样,明月照地,泛着晕黄。
难道是她听错了?
再一次查看四周的霍青梅并未发现有人潜入的迹象,也没发现什么掉下来的东西,于是她打算返回屋子,试着入睡。
突地,她的足踝被什么东西捉住……
她倏地满脸发白,唇上血色全无,全身僵硬不敢动弹,连看都不敢往下看。
有……有鬼?
第六章 从天而降的伤患(2)
“青……青青……”
青青?谁在喊她……
不对,只有某人知道她的另一个名字。
深吸了口气,她平复受到惊吓的心灵,缓缓弯下身,拨开枝繁叶茂的矮树丛。
只见整排开着花的矮树丛中趴了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有些树枝已经被压弯,只是因为树丛太密且天太黑,所以方才她才没发现异状。
男人面朝下,面貌难辨,头发乱成一团。
“谢漪竹?”她轻声问,不确定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人。
“痛……”大意失荆州,阴沟里翻船。
“痛?”
莫非是想攀人房顶还是爬树,却失足摔下来?
霍青梅想到之前他半夜站在她窗外的事,莫名地心里生起一把火,若是他打算偷香窃玉、偷鸡摸狗,摔死也活该。
不过她的脚踝被捉住也走不掉,只有跟他耗,摔不死是他命大,上天总有好生之德。
“很痛……”痛到骨肉分离似的。
“你去做贼了?”半夜不睡觉在外游荡,非奸即盗。
“嗯……做贼。”梁上君子。
“你真去做贼?”她有些吃惊,他胆子也未免太大了,而且身为县令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沉重的呼吸声响起,他缓了缓,“你先扶我起身……”
“你哪位?”她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更何况引“狼”入室,谁知他是不是又在演戏耍她。
“……窦青青,你真……真想我死……”他身上的气力一点点流失,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你到底去谁家偷窃,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本县的青天大老爷?”
很不想理他的霍青梅还有一点恻隐之心,听他声音有气无力,趴在地上久久不起身,当过女童军的她还是决定日行一善,使了点劲将石头般沉重的男子扶起,以肩顶住他快往下滑的身体。
“金家铁铺……”他气若游丝。
“什么,你说什么?”他在跟她开玩笑吗?光只听到喘气的呼息声。
将全身重量一靠,谢漪竹的唇靠在她耳边,吹气似的呢喃。“金……金家铁铺……”
“金家铁铺?”他去金家铁铺做什么,打农具吗?
他虚弱一笑,又痛得吸了口气,“正确说来是天鹤山,金家铁铺的铁矿在天鹤山最深处一处隐密的山谷。”
“喔,不过是铁矿……不对,铁?”
在现代社会铁很普及,到处是钢筋水泥建成的高楼大厦,然而她身在古代……一长串的朝代在脑海中展开,从夏商周朝、春秋战国、秦汉魏晋、隋、唐、宋、元、明、清……
每一个朝代的兴衰都需要一样东西——武器,而刀、枪、剑、戟都需要铁。
所以铁决定了胜负,赤手空拳、拿木刀木枪的人怎么打得赢装备精良的兵马呢?那是以卵击石的蠢行。
“呵呵……想通了?”在冷兵器时代,铁是战备物资,由朝廷全权掌管,民间百姓、地方官员不得擅自开采。
想通了,但是……“不要告诉我你正在做什么,我一概不知。”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鸵鸟心态。”他取笑。
“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多活几年。”她就是个死老百姓,没有加官晋爵的野心,何况在古代,以她的女儿身这些事也落不到她头上。
既然没什么好处为何要跳入这滩浑水,弄得自己一身泥甚至上不了岸,最后淹没在泥沼之中。
前一世她的父母死于酒驾肇事,从小失去双亲、为生计奔波劳碌的她始终缺少一份安稳,因此她更向往平静的生活,不愿与危险挂勾。
而他恰恰相反,他是危险的代名词,追求刺激,哪里危机四伏就往哪里冲,自恃反应灵敏又有强健体魄以及一流的身手,他总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头,打击犯罪不落人后。
两人的性情有如云泥之别,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极端,可是命运已将他们拉在一起,缘分这种事始终叫人无法理解,莫名在某一个时间、某一个点就连上了。
他想笑,眼前的视线却逐渐模糊。“你以为……你和我走得那么近,那些在暗处盯着我的人不会发现你的存在?”
她已经上了贼船,别想有下船的机会。
“阴险!”还是一肚子坏水。
“非也,我只是……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同样的遗憾再有第二次,他便是头猪。
“谁要跟你在一起,自做多情,我……唔!这是什么,湿湿黏黏的……”她的手掌感觉到湿糊糊的黏稠感。
“是汗……我流很多汗……”
黑夜中看不到谢漪竹的苦笑,视线逐渐模糊的他只觉得今夜的星子很明亮。
“是汗吗?感觉不太像……”霍青梅说到这,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被夜风吹了过来,令她眉头一皱。“是血。”
眼见瞒不住了,他避重就轻。“是受了点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