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我……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护住你……”他边说边抹泪,后悔当个顺从父母的孝子。
“护不护得住都枉然了,你和婉姨娘又生了几个孩子?她升为平妻了吧!二房由她当家了吧!很抱歉,我没死,让她当不了正妻!”她越说越恨,很想亲手撕了这对狗男女。
中年男子一听,心急如焚的解释。“不是这样的,阿月,我没有,我只有你……”
“什么不是这样,你娘千方百计的污蔑我不就是为了赶走我?我走了她还不敲锣打鼓地为你迎娶新妇!”气愤难平的张蔓月横眉竖目,像个要上战场的将军高举起杀敌长戟。
“我离府了。”他语气苦涩。
“嗄?”她一顿。
“当我回府听见母亲编造的话,那个女人又在一旁加油添醋说你的种种不是,我的心瞬息空了,听不见她们在耳边说了什么,我回到咱们的屋子放声大哭,我晓得你又为我受了一次委屈……”
看到空荡荡的屋子,没有妻子盈盈的笑脸,也少了小儿女们呼爹的软糯声音,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我把你的嫁妆和咱们二房值钱的东西都用一只大锁锁进库房,我不能让你回来后发现咱们的私房被搬空,平日便宜了别人,而后我像平日一样的上朝,再也未踏入负了我们夫妻俩的黎府,你不在了,我回去干什么?”
娘是他的亲娘,他不能硬着来只好避开她,两人不碰面就不会起争执。
“你……你真的没回去过?”原本有怨的张蔓月听了他的话,心里是动容的,眼中不由泪光闪动。
“嗯!”九年了,他没再见母亲一面,除非她肯将妻小还给他。
“娘她没闹?”以她的个性,绝对容不得儿子的不孝,肯定又出夭蛾子,不闹个天翻地覆誓不甘休。
他表情讪讪,哂笑,“都过去了,她闹由她闹,我八风不动她奈我何?同样的手段用两次就不高明了。”
老夫人曾故技重施,又想下药让儿子和秦婉儿睡在一起,但是人不会再同一个坑里跌两次,所以她的伎俩未能成功,反而引来黎仲华再一次的怒气,真的避不见面了。
不论老夫人让几个人来当说客说服他见自己一面,他都不再相信老夫人的为人,反倒让人传话,百年后相见。
为此老夫人气出病来,卧床半年才慢慢好转,但母子间形同陌路,至今九年没说过一句话。
“你……”他要早能狠下心,夫妻何苦分处两地?
“娘,他是谁?”一脸疲色的黎玉笙揉着眼睛,站得太久他腿酸,拉着娘亲的裙襬撒娇。
“咦!他是……”怎么多出一个孩子,还那么像自己?
“笙哥儿,那是你爹。”张蔓月牵着小儿子,将他往前一推,让初见面的父子认认脸。
“爹?”原来他不是石头缝蹦出来的,阿姊骗他。
“华哥,他是那年怀上的,取名玉笙,和他哥哥姊姊的名字相呼应。”都有乐器。
“好,好,取得好,玉笙好,爹的好儿子,还有笛姐儿、箫哥儿,爹找到你们了,我们永远不分开……”一眨眼间,他的孩子长大了,都到了快说亲的年纪。
看到父亲双臂一张欲将全家人揽入怀中,双生子互视一眼,露出无奈又好笑的神态,他们这个父亲太包子了,希望之后能硬气一些就好了。
第二章 半夜上门求医(1)
“什么叫暂时不能回府?”
人来人往的渡头旁,只见一位中年男子脸色涨红的扬高声音,那气恼的神色彷佛有人刚刨了他祖坟。
在他面前是一位身着团花袄子的老妇人,花白的头发盘得一丝不苟,一如她脸上的盛气凌人。
“二老爷别发火,老身也是传达老夫人的意思,毕竟刚从庄子来的,难免不太干净,万一带了病气回来可不好,老夫人终究是上了年纪,禁不起一次两次的折腾。”
明明白白的打脸,来自黎府的下马威,人都迎到京城门口了,忽然来个回马枪,杀得措手不及。
老夫人的强势还是到老也改不了,想尽办法要拿捏小辈,非得他们都顺着她才行。
“老泼妇,别以为老爷我不敢打你,就算你是娘身边的人,也是我黎府的下人,真把自己当个人看了!”
妻小被刁难,身为一家之主的黎仲华气得抬脚一踹,将狐假虎威的老妇人踹倒在地。
此妇不是别人,正是老夫人所倚重的苏嬷嬷,她倚老卖老已久,自以为有老夫人当靠山,她气都喘起来了,把府里的爷儿当小辈,有时还会出口责备两句,浑然忘了自个奴才的身分,当起主子。
因此忽然被踹了一脚,她感觉到的不是痛,而是恼羞成怒,火辣辣的,脸面都发烫,差点开口怒斥二老爷。
“二老爷这是中了哪门子邪,不会是遇到妖精了吧!老夫人常说娶妻要娶贤,娶妻不贤连二老爷都带歪了,老身真为老夫人痛心……”她假意拭泪,好似多为主子难过。
“老泼妇,你……”真该乱棍打死。
家宅不宁出乱相,连个下人都爬到主子头上了。
“算了,华哥,我也不是很想回到那个地方,咱们慢几天回府也好缓缓。”不回就不回,还求人不成?她张蔓月也有骨气,绝不低头。
“阿月,委屈你了……”黎仲华觉得自己很没用,嘴上说要护着妻子却护不住,让她再一次受到羞辱。
她摇头。“无妨,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就让老夫人得意一回,等回府后我不会再退让。”为了她的儿女,她不会再让人当软柿子捏。
“好,不让,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谁来捣乱都不理。”他打算一分为三,自成门户,自家开一道门,由此进出,不与其他两房兄弟往来过密。
当初他们也是袖手旁观吧!明知其中有猫腻却不肯伸出援手,任由二房分崩离析,眼睁睁看他的妻子被泼污水,最后同两个孩子一起被送走,果然大房、三房也有他们自己的小心思。
妻离子散多年的黎仲华心中也是有怨的,他不信大房、三房事前毫不知情,甚至可能还推波助澜,只为打压二房,藉此机会掌控府中的财权。
表面风光的黎府其实并不富裕,虽然皇上多有赏赐他父亲黎太傅,可杯水车薪,禁不起老夫人的好面子,动辄大肆挥霍,以及大房、三房在官路上疏通用的银子,几个妯娌也爱攀比,新衣、新鞋、新首饰,一季起码四套,又是一笔开销。
有人说武将穷,在朝中地位不如文官,可是那些会打仗的将领搜括了不少敌资,又天高皇帝远的,因此他们并未全部上缴朝廷,一些金银珠宝就自个收下了,朝中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代武将之家的张家其实积累了很多私产,张蔓月出嫁时嫁妆有一百零八抬,这是其他两房妯娌所没有的,一个六十六抬,一个八十八抬,这已经是最高规格了。
这样的嫁妆谁不眼红,连老夫人看了都心动,人才嫁过来居然就大言不惭说要“代管”媳妇的嫁妆。
可张蔓月怎会同意,那是她父兄攒累多年的心意,是她日后为儿女攒存的私房,婆婆的要求太荒谬,于是她问婆婆,其他两房妯娌也缴出嫁妆了吗?
老夫人当下脸一沉,大骂她不孝,面子挂不住的指责她私心重,不肯为夫家付出,小里小气上不了台面。
想也知道大房、三房媳妇不可能拿出私房给老夫人“代管”,满足她的私欲,老夫人此举是欺负新妇,有意刁难,加之垂涎新媳妇丰富的嫁妆,想占为己有。
要不是怕压过皇家公主出嫁时的一百二十抬,张家还想给更多,毕竟他们家儿子多,女儿少,每一个女儿都是娇客,娇宠得不象话,倾家荡产也要张狂出门。
所以当黎仲华知晓妻子被母亲以“偷人”罪名诬陷时,心中肝肠寸断,但仍忍着悲愤先锁好妻子的嫁妆,还命妻子的几房陪嫁看管好,谁敢私下提用立即报官,不怕闹大,也不用给谁面子,他们家姑娘的嫁妆谁也不能动。
为此,他的母亲又和他闹得不可开交,认为人不在了,嫁妆便归黎府所有,可他的做法是直接将妻子的嫁妆单子在大理寺记了档,母子俩因为此事而决裂得更彻底。
其他两房见无利可图便偃旗息鼓,做壁上观,他们不插手也不多言,乐见二房没了后嗣。
如今张蔓月一行人回归,也不知是否又会有什么风波起。
“瞧你说得多任性,孩子似的,一笔写不出两个黎字,除非分家,不然同住一座府邸哪有可能老死不相往来,光是言官的唾沫就足以把你淹死。”她不忍心丈夫为了她受诸多为难,文人的口诛笔伐锋利如刀剑。
黎仲华眼泛柔情的拥妻子入怀,“我不想再与你分开,九年的相思太苦太苦了,我想你想得都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