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胆子真大,李家姑娘应该只有十几岁。”
“若公子有机会尝一口小神医做的药膳,公子肯定跟我一样敢冒这个险。”刘掌柜可不认为自个儿太莽撞了,单凭百草堂的名气就值得赌上一把。
这时,一道近来很熟悉又透着陌生的声音传过来。
“爹,我们不是说好了,这次猎到的兔子要给我,说话不算话,鼻子会变长。”
“不是说谎的人鼻子才会变长吗?”
“说话不算话不就是说谎吗?”
“不对,说话不算话有多种可能,不见得是说谎。”
“这是强辩。”
卫容渊上半身几乎探到窗外,目光所及正是一楼后院厨房进出的地方,看着李安然娇滴滴的模样,他不由得傻了,这丫头会不会太善变了?每次看到都不是一个样,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李安然很快就发现卫容渊,迟疑了一下,还是礼貌的举起手对他挥了挥,卫容渊回过神来,点头致意。
李承何从帐房的手上点收银子之后,正好看见女儿挥手,便顺着方向抬头一瞧,见是近日引起他关注的人,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然儿,你怎么认识卫公子?”
李安然更惊讶,“爹也认识卫公子?”
“对门的主人出现了,爹总要看一眼。”李承何喜欢搞清楚周遭的人事物,从他们一家在景溪镇落户,四周住了谁他更是仔细调查过,关于卫府的主子,能打听到的,他连小细节也没放过,更别说卫老爷子的身分非常特别,诸多迹象显示他与朝廷的关系密不可分,换言之,正是他最不想牵扯上的人。
略微一顿,李安然忍不住好奇的问:“卫家是什么来历?”
“卫老爷子曾是先皇潜邸的侍卫长,一路浴血奋战扶持先皇登基之后,因为儿子媳妇全死了,只留下一个孙子,便离开京城返回家乡,不过先皇感念他的劳苦功高,坚持赐他爵位,成了有名无实的忠义侯,人称‘卫侯’。”对于儿女的教育,李承何能说的绝不隐瞒,何况女儿是个大夫,难保将来不会进入权贵官宦之家给夫人姑娘看病,可不能一点见识也没有。
李安然的脑子有一点消化不了,单是“先皇潜邸的侍卫长”就引人臆测,更别说爹话中透露的信息可以发展成太多的可能,总归一句话——卫家不比权贵官宦之家来得简单。
“以后离卫公子远一点。”
李安然很有意见的撇了撇嘴,“爹,又不是不曾见过,左邻右舍见了面打声招呼是一种礼貌。”
“爹不是教你见了面不打招呼,只是别见了人就凑上去……”
李安然瞪大眼睛,“爹,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这丫头只当自个儿是大夫,忘了是女儿身,见了人就习惯凑上去。”
张着嘴巴,李安然好一会儿挤不出话来,因为想让人家知道她是大夫,见到人就习惯凑上去,至于说了什么,当然是天南地北,不过还是以养生为主。
“记住就好了,有些人不是我们可以招惹的。好啦,回去了。”
李安然蔫蔫的跟在李承何身后,从酒楼后门走出去。
看了好半晌,卫容渊收回视线,坐直身子,看着刘掌柜问:“你跟李家很熟?”
怔愣了下,刘掌柜连忙回道:“我跟小神医很熟。”
“关于李家的事,你知道什么?”
“李家原本住在北方,李老大夫年纪大了,思念出生的老家,便一路行医返回老家,这一路走走停停好几年,直到五年前终于回到这儿,开了百草堂,因为一家三代医术精湛,总是根据病人能够负担的能力开药,病人穷得揭不开锅了还会免了诊费,因此不久就在襄州闯出名号。”
从北方一路行医回到景阳镇……难道是在这之间的某个地方见过他?卫容渊好奇的接着问:“我听说李老大夫没将医术传给儿子,而是媳妇,这不是很奇怪吗?”
“听说李老爷不喜欢医术,自幼习武,而孟大夫是李老大夫的徒弟。”
卫容渊顿时明白了,“肥水不落外人田。”
“是啊,肥水不落外人田。”
卫容渊摆了摆手,“你去忙吧。”
刘掌柜应声退出雅间。
卫容渊的思绪很快从李承何身上转到夥计送进来的药膳,这味道可真香,连忙招呼卫春坐下来一起大快朵颐。
刚刚进门就听见祖父受伤,卫容渊飞也似的一路跑到正房。
“祖父,出了什么事?”出生才两年父母就双双葬身火海,卫容渊是祖父一手带大的,祖父身兼严父和慈母,是他仅存的亲人,也是他最在意的人。
卫纪明系好左臂上的棉布,笑着抬头道:“没事,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睛的盗匪。”
“盗匪?”卫容渊微微挑起眉。
当今皇上登基之后,藉扫荡盗匪之名提拔自个儿的将领,除了边关还有通往西北的商道,大夏的盗匪几乎销声匿迹,更别说西南卫驻紮在庆州,不时跑来玉霞岭这一带操练,而统领西南卫的韩将军还是上过战场的,盗匪岂敢在这儿作乱。
卫纪明看了一眼旁边小茶炉上热水翻腾,卫容渊立马伸手提起小水壶,往榻几上的小茶壶注入热水,再放回炉上,接着端起小茶壶晃了晃,将热茶注入茶海,接着倒茶入杯。
“峰叔呢?”卫容渊很少看到祖父亲自煮茶,祖父自认为是粗野的武人,煮茶少了美感,还是长随卫明峰更适合。
“螃蟹正肥,我让明峰去一趟海口。”茶香四溢,满室生香,卫纪明很满足的深吸口气,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不疾不徐的回答先前的问题,“看起来像盗匪,可是看他们的身手,更像训练有素的侍卫或杀手,虽然他们试图隐藏实力,不过还是教我瞧出来了。”
“他们试图隐藏实力,祖父怎么还教他们伤了?”
卫纪明指着榻几的另一边,示意他坐下,待卫容渊坐定,方才道:“他们想隐藏实力,祖父也要隐藏实力啊。”
明面上,他已经不是二十多年前燕王府的侍卫长,而是一个商人,不过是因为有个爵位,权贵也不敢打他的主意。
“祖父的身分曝露了吗?”
略一思忖,卫纪明摇了摇头,“应该没有,要不,今日他们不会有所保留,而是痛下杀手。当然,他们有所保留多少是为了掩饰真正实力,不让我察觉到他们的来历,不过若不是起了疑心,就不会有今日一探,这对我们来说终究是个麻烦,以后行动要更小心了。”
卫容渊很困惑,“究竟是谁不愿意皇上找到云贵妃?”
“明明是死是活都无法确定,皇上还是坚持封她贵妃,这是皇上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你想,后宫哪个女人乐意皇上找到云贵妃?更别说云贵妃若生下皇子,那是最尊贵的皇子,承继大统的第一人选,除了云家,那些跟后宫有牵扯的权贵都不愿意皇上找到人。”皇上没有立后,云贵妃若还活着就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她生下来的皇子自然最有可能继承皇位。
“怎么知道云贵妃生下的是皇子,不是皇女?”
“云贵妃有孕四五个月之后太医就诊过脉,断定是皇子,而这只怕也是云贵妃出事的主因。”
“祖父的意思是,云贵妃出事是当时睿王府的人干的?”
“六七年前,先皇久经战场折腾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立储一事再度闹上朝堂,当今皇上是嫡子,呼声最高,可惜子嗣不丰,唯一的儿子还体弱多病,太医担心活不过二十,正因为如此,先皇迟迟未立太子。
“不久之后,太医诊出云侧妃有喜,先皇病情好转,故而大喜,认为云侧妃腹中的孩子是福星,便道若云侧妃生了儿子,就立四皇子为太子,可想而知,云侧妃腹中的孩子满载众人期待,同样有许多人不愿意她顺利生下孩子。
“云侧妃有孕之后,朝堂的情势越来越混乱,先皇的身子时好时坏,有人意图对云侧妃下毒,一次比一次凶猛,无奈之下,明知云侧妃快生了,皇上还是将人送走。
“当初各方势力关系复杂,情况太混乱了,若没有找到云贵妃,想查清楚此事恐怕不容易,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能够事先掌握云侧妃离开路线的绝非外人。”
卫容渊想了想问:“陈武那儿一点进展也没有吗?”
卫纪明摇了摇头,“皇上只是监禁,并未动他,这是什么意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谁也不傻,这会儿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顿了一下,卫容渊提出自个儿的想法,“若是将人放了,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吗?可是万一半条尾巴也没引出来,人又放了,皇上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卫纪明敲了敲茶杯,示意卫容渊再给他倒茶,闻着茶香,喝了一杯茶,他接着道:“陈武能不能发挥用处,对我们来说不重要,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云贵妃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