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总管太监急匆匆的走进来,不过再急也如同猫似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皇上,信送去了。”总管太监的声音很低,除了皇上,没有人听得见。
夏元昊的右手终于停住,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送给谁?”
总管太监小心翼翼的看了皇上一眼,“信先送回武阳侯府,一个时辰后,云三亲自去了趟诚亲王府。”
夏元昊感觉一股火气往上冲,于是连忙闭上眼睛。先有湘儿暗示,随后又有卫纪明详述事情经过,他就知道当初的事不只是有陈武的叛主,还有内贼。
湘儿离京的路线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他没说,那就是湘儿说出去的,可是湘儿甚至不想离开,怎么可能说出去?不过湘儿离京前几日,他将湘儿送回武阳侯府,而这段时问有人见到他亲笔拟订的路线图可能性很大,换言之,内贼出现在云家。
事已至此,湘儿遇害很显然跟云荷有关,不过云荷哪来的人手刺杀湘儿?这事很明显云荷有帮凶,而帮凶应该是武阳侯府的人,于是他让总管太监间接透露讯息给云荷的大宫女,想要钓出云荷的帮凶,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事竟然牵扯到老五。
他真的不敢相信,老五与他年纪最相近,他们的感情比他和嫡亲弟弟还亲,老五始终站在他身边,不应该在背后算计他……不,老五要算计的不是他,而是他心爱的女人。
其实,不是只有老五,当初他们几个兄弟都看上了湘儿,湘儿坚韧聪慧、风华绝代,岂是京中这些贵女比得上?可是,父皇已经将湘儿许给了他,他以为他们都歇了不该有的心思,没想到老五的心思一直都在。
“皇上。”总管太监担心的唤道。
半晌,夏元昊举起手,表示自个儿没事。
略微一顿,总管太监还是职责的提醒道:“皇上,不是老奴帮诚亲王说话,只是凡事要看证据。”
“朕知道。”他还想亲口问问老五,不惜背叛自个儿的兄弟值得吗?
总管太监无声一叹,诚亲王就算能够从这次的事情脱身,只怕也不得重用了。
“你说,朕要不要给老五机会?”
总管太监可不敢说话,皇上肯定不能放过诚亲王,企图夺妻,这根本是没将皇上放在眼里,可是皇上又不愿意落了一个杀害手足的名声,诚亲王觊觎嫂子,这事传出去可不好,云贵妃成了红颜祸水,对将来大有可能继位的二皇子也不好。
皇上真是难啊,杀了可以一了百了,但又不能师出有名,留下来,往后不是成日提醒皇上曾经有过的愚蠢吗?
过了一会儿,夏元昊自顾自的转而问:“卫容渊进京了吗?”
“早就到了津口,卫侯让他继续在津口候着。”
“教他明日进京,想法子不动声色将卫门曝露出来。”
总管太监应声退了出去。
夏元业一身夜行衣站在暗处,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只有那双深沉的眼睛闪闪发亮,如同夜幕中绽放光芒的星辰。
“这里就是卫门?”夏元业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的大门。
门面不大,但还是很有气势,看似中等的商贾人家,而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卫老爷子的行事风格,不想引人注意,不过也不想变得不起眼,过犹不及,难怪卫门的崛起并未带来太多的妒忌和议论。
“卑职亲眼看着卫容渊进去。”林成顿了一下,转而劝道:“王爷,皇上胆敢将云侧妃安置在此,可见这里护卫严密,王爷硬闯进去,卑职担心不但掳不到人,还将自个儿曝露出来。”
“事到如今,你认为本王还能退吗?”虽然陈武未抖出云嫔娘娘之前就死了,可是随着云湘回京,云嫔娘娘的所作所为就会一一显露出来,皇上迟早会抓住云嫔娘娘的狐狸尾巴,然后再从云嫔娘娘身上寻到他的影子……他们的兄弟之情终究是毁了。
“王爷就此收手,皇上就算对王爷有所猜疑,也不会对王爷痛下杀手。”皇上算是重情之人,若有理由保住王爷,他相信皇上绝对会给王爷留下生机。
“本王最想得到的没了,活着又有何意思?”若是皇兄真的看重他这个弟弟,难道不能将云湘让给他吗?早在五年前,皇兄不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从此与她天人永别吗?既然如此,何必回头呢?
“王爷……”
“如今虽说本王受到重用,可是你看看,皇兄真的敢将军权交到本王手上吗?”皇兄对他的重用不过是表面罢了,关系到权力的时候,皇兄还是当他是贼一样防备,皇家从来没有真正的兄弟之情。
林成无言以对,皇上可以重用王爷,但王爷不可能真正成为皇上的亲信。
夏元业静静看了一盏茶的时间,迈开脚步走向卫门。
经过半个时辰查探,夏元业终于带着林成潜入卫门,不过他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四周太过安静了,好像经过清场,这说明白什么?有人在等他……
“朕一直在想,你会来吗?朕希望你来,事情该有个了断,但又不希望你来,至少你知道收手。”
夏元昊从一片漆黑的正堂大厅走出来,总管太监紧跟在后。
夏元业一脸的漠然,“臣弟不收手又如何?难道皇兄可以当作一切不曾发生吗?”
“朕不知道,但你来了。”
“皇兄更希望臣弟能来。”夏元业嘲弄的一笑,皇兄还是希望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处置他。
夏元昊的神情转为悲哀,“朕还以为你更想为自个儿解释。”
“臣弟的解释有用吗?”
“无论是否有用,你不应该先向朕说清楚吗?”
“臣弟更想问皇兄,为何皇兄不放手?五年前,皇兄明明已经放手了,为何要出动影子卫将人找回来?”夏元业越说越气。
父皇也好,皇兄也罢,他们一直很清楚他的心意,可就因为云家出过皇后,父皇偏心,皇兄为了那张龙椅不肯退让。
“朕的妻,朕的孩子,朕不应该找回来吗?”夏元昊的火气也很大,恨不得扑过去狠揍他一顿,“你懂什么?当你看着心爱的人每日在噩梦中惊醒过来,深怕保不住腹中的孩子,你不会想将她送走吗?”
夏元业张开口,可是还来不及提出反骇,夏元昊又咄咄逼人的说了。
“你不是朕,你看见的是你想看见的,而不是朕看见的,你凭什么认为朕的决定是对是错?你不过是为自个儿的私心找藉口,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夏元业怔住了。
“朕不过是尽己所能守护妻儿,朕不认为自个儿有错。”
过了会儿,夏元业幽幽的道:“皇上就是有错,皇上说没错就是没错。”
夏元昊高傲的扬起下巴,“既知如此,为何要一路走到底?”
今日若是登基为帝的是他,他想要将云湘纳进后宫,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说白了,不过是成王败寇,夏元业终究只能道:“皇兄有自个儿的执念,臣弟难道不能有吗?”
看着他半晌,夏元昊做出了决定,“你去皇恩寺给大夏祈福吧。”
闭上眼睛片刻,夏元业再度睁开眼睛,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谢皇兄不杀之恩。”
夏元昊不发一语,看着夏元业带着林成转身离开卫门,接下来他要处置的是云荷,而她只能死路一条——病死。
企图谋害皇家子嗣,她死不足惜,可她偏偏出自武阳侯府、二皇子的母家,无论将来武阳侯府是否受到重用,武阳侯府的面子必须维护,因此不但不能降她的品级,还得厚葬她。
李安然一家并没有回文成侯府,而是直接搬进新家——皇上赐给他们的宅子——英勇伯府。
这是皇上对李承何的答谢,不单因为他救了云贵妃,更因为他养育了皇子,至于十八年前围场上的救命之恩,皇上没有提起,这也意谓不会追究,当初他为何在旁边已经不重要了。
虽然过年前箱笼和下人陆陆续续在卫门的安排下来到京城,可是李安然觉得这个年简直一团乱,因为太多东西要整理了,爹得进宫给皇子当老师,两个哥哥要进书院读书,还有准备开医馆……总之,全家上上下下忙得焦头烂额,甚至还没有时间回文成侯府认亲……
当然,爹回去一趟了,让老父老母知道他还好好活着,至于其他的事,皇上不追究,他又何必多说什么?有些事不必说清楚,聪明人早就看出来了,不过文成侯府的没落是必然。
李安然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景,郁闷的自言自语,“先前爹反对,三天两头说要上提亲,如今爹点头同意了,连个影子都没瞧见,男人啊,果然只有一张嘴巴,只能说,行动力完全跟不上。”
“我不同意,我的行动力一向高过嘴上功夫。”卫容渊坚决反对这话。
岳父岳母都同意了,提亲真的很简单,可是说到成亲,岳父岳母的意思是再等上三年,至少等她过了十八,这不教是他长达三年只能看不能吃吗?不行不行,这不是憋坏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