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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溺水了……”

  齐书容吓了一跳,还未言语,就听着扑通一声,翁若琪跳下荷花池,月瑶连声惊叫:“小姐,来人啊……”

  齐书容加快脚步,眉头紧拧,翁若琪熟谙水性,她倒不怎么担心,只是池里怎么会有人溺水?

  月瑶连声惊叫,在寂静的夜中如炮竹般打破安宁,齐书容听见话语声、脚步声由远至近。

  当翁若琪将人拖上来时,齐书容惊讶地看着溺水之人,月瑶首先叫了出来:“邢夫人!”

  齐书容蹲下身,火光随着灯笼在邢氏苍白的脸上摇晃,青紫的嘴唇格外令人心惊,齐书容的手颤抖着放在她的鼻下,翁若琪熟练地压着邢夫人的肚子。

  “怎么样?”

  尖叫声在他们身后响起。“死人了——”

  齐书容示意翁若琪继续施压。“还有气。”

  “别乱叫,邢夫人还有气。”月瑶对着鬼叫的婆子训斥。

  人群渐渐聚集,随着邢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到来,齐书容被挤到一旁,她看见邢夫人终于吐出湖水,呛着醒来。

  人群中横出一只手来,将她拉到一旁。

  “你怎么那么大胆?还凑到跟前去?”李氏抓着她的手惊慌地训斥。

  “回去吧。”齐书容此时才发现自己心跳得厉害,双手冰冷。

  并非她胆大硬要凑前,而是想到那是一条人命……总要确定邢夫人是否还活着,当下也没想太多,现在才发觉自己也是惊魂未定,不过是面上不显罢了。

  翁府的婆子早把翁若琪拉走了,想来她回去也少不了责骂,齐书容拧着眉心往前走,李氏频频往回看,又是好奇又是害怕。

  “邢夫人怎么会落水?该不是投湖自尽吧?”

  齐书容瞥她一眼。“别胡乱臆测。”

  李氏彷佛没听见她的话似的,依旧拉长脖子往回看,瞧着曹府的婆子背着邢氏急匆匆地走着。

  “下午曹大人才来,她晚上就投湖——”李氏的声音有着见猎心喜的兴奋。“这中间一定有鬼。”

  齐书容没答腔,心中也觉得此事透着诡异,邢夫人本就如风中残烛,如今又落了水,怕是凶多吉少。

  第2章(1)

  昨晚一场意外,弄得宝云寺上上下下不得安睡,邢氏原就病重,如今又落了水,无异雪上加霜,虽说还吊着口气,大夫却是连连摇头,让人尽快送回府上,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邢氏怕是寿命无几。

  婆子们当机立断,连夜赶车将人送回御史府,与丈夫见了最后一面,黎明前便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事沸沸扬扬闹了好一阵,翁若琪、齐书容还曾与曹平羡私下会晤,他和气地问了来龙去脉后,还送上谢礼,感谢她们出手相援。

  虽然邢夫人的逝世引得众多猜想,不管是投湖自尽、久病厌世抑或是遭人推入湖中,皆言之凿凿,仿佛身历其境。

  即使曹府对外说邢氏在禅房抄经抄得累了,出外散步时,因体力不支,晕眩而失足落入湖中,大伙儿还是相信自己臆测的才是真相。

  邢氏一走,她身边两个姑娘尴尬了,有一说是她们为了继室之位而狠心将邢氏推入湖中,不过很快有人说她们当时与几位姑娘在作诗。

  又有人问为何没有奴婢婆子跟着邢氏?

  与曹府下人有往来的一个婆子,得到自家主子的首肯后,有条理地给大家细说分明:

  “邢夫人久病,甚少要求什么,只要她说出口的,大伙儿都尽量随顺,好比她想来庙中求福,曹大人也不赞成,舟车劳顿怕她身子禁受不住,可大人最后还是应了。那晚她说抄经抄得累了,想出去走走,王婆子跟两个奴婢就要跟着,可邢夫人一向不喜人多,又说想静静,只让一个贴身婢女跟着,这也不是什么过分要求,大家也就应了。

  “到了荷花池,夫人突然想喝莲子汤,让丫鬟回去吩咐一声,让她们在小厨房先做,一会儿她回去了就能喝,那丫鉴是邢夫人娘家带来的,素知主子的性格,难得夫人有胃口想吃东西,自然急忙忙去了,哪晓得会出事?”

  那婆子又叹道:“其实大家都知道邢夫人病重……又有谁会想害她?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其实这话还真是说对了,大家虽然说长道短,也有各种阴谋传出,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为何?只因邢夫人本就病重,谁吃饱了撑着去害她?讲粗俗点那就是脱裤子放屁。

  最终流言慢慢淡了,县城中讨论的也少了,百姓又被更吸引人的话题引走了,而邢姑娘与黄姑娘因邢夫人过世,也无理由再留在御史府,丧礼过后便回了京城。

  这些事齐书容也只当茶余饭后的话题听听就算,毕竟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就当街头巷尾的闲谈,左耳进右耳出。

  半年后,便少有人再提起邢夫人,偶尔谈及也是在曹大人续弦之事上打转。

  第二年春天,齐家迎来了一件好消息,齐父终于升官了,由九品主簿升至八品县丞,虽然只是小小晋了一阶,却在京城附近,乐得李氏差点没放鞭炮庆祝,让齐书容给拦了下来。

  “真是祖宗保佑,终于摆脱万年主簿了。”李氏感叹道,齐砚绶都做了六、七年主簿了,虽说克尽职守,也颇得上司信赖,可为人迂腐不懂变通,官路一直停滞不前,别人都升了,就他还在原地踏步。

  让他送礼打通关节,他便大发议论说她没气节,夫妻为了这事没少吵过,不过如今都好了,该是要时来运转了。

  李氏开始大拜拜,家里的祖先牌位擦了又擦、拜了又拜,香炉的烟整天没停过,有一度还因为烧得太旺,街坊邻居以为发生火灾。

  拜完家中的,又轮着拜寺庙,香油钱虽捐得不多,但重在心意,最后连齐砚绶都看不下去,说了几句后她才消停。

  时序入夏后,他们告别山东往直隶而行,行前翁若琪拉着齐书容的手,眼眶都红了,依依不舍地让她别忘了自己。一到驿站,齐书容便提笔记下路上的见闻,待至新家后再给翁若琪寄去,让她安心。

  她一边写信,齐瑞成就在她身边背书。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瞧你,背得一身汗。”齐书容拿出帕子给弟弟擦汗。

  “我想吃冰。”

  “不行,驿馆的人都歇着了……”

  “还没呢,小的刚刚去打水,还听见一群人在那儿喝酒。”在一旁整理床铺的青桂顺口说道。

  齐书容在心中叹口气,青桂什么都好,就是笨了点,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全没概念,也听不出别人的话外之意,稍微灵巧的,断不会如此答话。

  “青桂都说还没歇着呢。”齐瑞成立刻接腔。

  “不成,一会儿就要睡了。”她坚定地拒绝。

  “姊……”齐瑞成拉着她的手撒娇。

  齐书容笑着点了下他的鼻子。“羞不羞?前几天谁才说要做大官让姊姊享福的,现在为了一碗冰就受不住。”

  “姊姊不是说了,人要精进也要懂得适时放松,若如绷紧的琴弦,曲子未成,弦已先断。”齐瑞成摇头晃脑地说着。

  “一碗冰就能让你断弦?你的志气就这么点?”她比出一个指甲片。“看来姊姊是没可能享福了。”她长吁短叹地摇头。

  齐瑞成笑道:“我热嘛……”

  青桂也跟着笑了起来。

  窗外忽然传来荒腔走板的歌声,齐瑞成首先反应过来。“是爹。”

  先前听李氏说父亲与驿站几位大人饮酒聊天,没想到竟喝得那么醉,齐书容走到窗前,果见阿爹唱着曲儿走进小院,连站都站不稳,若不是有人搀着,怕早已瘫倒在地。

  “怎么了,醉成这样?”李氏开了房门,见丈夫喝得醉醺醺,面有不善。

  “我们喝多了。”

  当搀扶齐砚绶的男子望了过来,李氏与站在窗边的齐书容皆是一惊。

  “曹……曹大人?”李氏声音先是高扬,想到自己失礼了,赶忙福身。“大人。”

  “不用多礼,还是先把齐大人扶回房吧。”

  “是,是……连婶、青桂,快来帮忙。”李氏喊道。

  青桂站在窗边往外看,曹平羡一露脸,吓得她惊呼一声,听得李氏喊她,却一时没反应过来。

  连婶正在屋里补衣裳,听得主母喊人,急急走出来搀扶老爷,青桂这才反应过来,局促不安地离开房间。

  齐书容正想闪离窗边,曹平羡已发现了她,她只得拉着弟弟出去,还未行礼,他已扬手免了繁文褥节。

  “曹大人,咱们再饮一盅。”齐砚绶挣扎着不让连婶将他搀离。

  李氏笑眯眯上前,不着痕迹地在他的腰上一扭,齐砚绶大叫出声:“哎哟……”

  “大人闪到腰了,快扶进去。”连婶的丈夫也已闻声过来帮忙,李氏忙不迭地让他们把人架进去。“顺道煮个醒酒汤,曹大人怎么会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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