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失忆——药灵袋的声音冒了出来。
安承嫣一惊,不过,她发现自己竟然不排斥这个主意。
战丽佟所有的痛苦都源自于她知晓前世之事,若她失了记忆,便只好安分守己的做她的贵妃,不会再有非分之想,而皇后会先生下嫡皇子,战丽佟也动摇不了皇后的地位。
这是她第一次用药灵袋的灵力要害人,但她很坚定,心中没有一丝不确定,这对战丽佟来说是最好的安排,对所有人来说也是最好的安排,没有人知道给太皇太后和太后的那两封信是战丽佟派人送去的,也就是说,除了封潜和她,没有人知道战丽佟知道这些秘密,只要堵住战丽佟的嘴就行了,只要能让她闭上嘴,那么所有人都不会受到伤害。
她立即飞奔去了太医院取了几味药材,借用了配药室,借着药灵袋的灵力熬出了失忆药膳,使劲吹凉,装进小巧的瓷瓶子里。
跟着,她在仪阳宫的偏殿找到封潜,他果然还没离开皇宫,他说过,这里是幼时他与先帝最常一起待着的地方,先帝在此教他读书、习字,亦兄更亦父,对于先帝,他有无限怀念,那份感情投射在如今的封颐身上,只要是为了皇上,他什么都能做。
如今,得知先帝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内心会有多激动、多澎湃、多唏嘘,他一直喊皇兄,都没能叫一声父皇……
“原来你在这里啊。”她走到了封潜身后,假装轻快,心里却紧紧一缩,为他而心疼。他,甚至没见过生他的娘亲……
“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封潜回头,大手轻抚她小巧面颊,强颜欢笑地说道:“和皇后聊完了?”
安承嫣纤手贴住了她面颊上的那只修长大手,眸子澄澈地摇了摇头。“没怎么聊,因为皇上也在。”
封潜一僵。
所以她知道他没和皇上见面?
安承嫣拉下了他的手,两手将他的大手包在其中搓了搓,温柔的看着他。“我跟在你后头,丽贵妃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封潜一震,他的喉咙动了动,好半晌才说道:“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唯一遗憾懊悔的是,没多跟皇兄相处。”
“我明白,我可不是那种逼你去抢皇位的俗气女人。”安承嫣挑挑眉,一本正经的说完,从衣袖取出小瓷瓶。“这是能让人一辈子失忆的药膳汤,你设法让丽贵妃喝下去,让她忘了所有的一切,其余的,太皇太后和太后那里,咱们再慢慢想法子,总会有法子的。”
对于封潜来说,闯入紫宸宫钳制战丽佟,撬开战丽佟的嘴逼她喝下汤药,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隔日,宫里就盛传丽贵妃精神不太好的消息,说她健忘,一直问宫女们从前的事,与封颐互动一直很冷淡的她,还炖了补汤去封颐面前献殷勤,叫人摸不着头绪。
安承嫣也听到这个传闻了,虽然是在宫里发生的事,可也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原本八卦就是这样的,只要有嘴的地方就会传递出去,何况宫里那么多嘴,又怎么可能防堵得严实?
失忆药膳果然有用,谢谢你了药灵袋,免除了一场滔天大祸。
她心安了,抱着儿子轻摇,愉快地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哼唱着,“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
银杏笑嘻嘻地道:“王妃哼的这曲子真好听。”
这时,孩子突然溢奶了,就吐在安承嫣肩上,那奶味令她一阵反胃,一连干呕了几声。日晴连忙将小主子接过手。“王妃怎么了?”
安承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那熟悉的感觉……
不会吧?大顺才五个月大,她不会又怀上了吧?
*
过了三日,封潜终究还是让太皇太后给召进了宫里,会时过三日才召他进宫,太皇太后想必也是经过了一番痛苦折磨和深思熟虑。
“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我给你加持。”安承嫣亲自为封潜更衣之后,手便在他身上胡乱地画符,有时捏捏他胸膛,有时搔搔他胳肢窝,故意逗他发笑,想让他放宽心情。在她的认知里,太皇太后是位仁慈的长者,她一定会圆满的处理这件事。
“加持?”封潜芫尔一笑。“这是你们现代的讲法?”
安承嫣点了点头。“我已经用现代的法术给你加持了,所以,你相信我,由现在开始一切都会很顺利,我跟我们的儿子女儿都是你的后盾,只要想着我们,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等等,”封潜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儿子女儿?我们哪来的女儿?”
安承嫣嗯哼一声,拉着他的手到自己平坦的腹部。“在这里,现在正在长大呢,所以你这个爹可要好好表现。”
封潜一阵狂喜。“你又怀上了?”
安承嫣哼道:“是啊!拜某人夜夜求欢所赐,能不怀上吗?”
“等我回来,咱们再好好庆祝。”封潜喜不自胜的亲了她一下。“你说你们现代庆祝会喝一种叫做香槟的酒是吧?咱们也喝果子酒庆祝,还要打赏府里上下。”
封潜虽然是带着如此愉快的心情出府的,可到了长春宫,他的心便一下子凝重了起来,他不知如何面对他叫了二十多年的母后,太皇太后原来是他的祖母……
锦秋来接他,原就泪眼婆娑,见到他,更是泪流不止,拭着泪不断重复,“王爷心里受苦了,肯定苦极了……”
她是自小便照顾他长大的奶娘,自然知道他不是太皇太后所出,她们主仆一直小心翼翼的保守这个秘密,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揭穿来。
“姑姑别哭了,我没事。”封潜反过来安慰泪眼涟涟的锦秋。
锦秋奉命送他到偏殿入口,他得自己进去。
他未曾想过,有一日他来见太皇太后会是如此紧绷不安的心情,太皇太后对他而言一直是很稳固的避风港,任何事都能对她说,她都会细细倾听,是个很温暖的母亲。
他挺起胸膛,大步走了进去,如常地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母后放心,送密函来的人,儿臣已经永远让她闭嘴了。”
太皇太后一愣,旋即,她慈爱的看着他,朝他伸出了双手。“过来,让哀家抱抱你。”
封潜毫不迟疑的走了过去,像幼时那般投入太皇太后的怀抱。
太皇太后轻轻拍着他的肩,欣慰道:“好孩子,哀家就知道你能明白的,这也证明了,哀家将你养得极好,是不?”
封潜压抑着心中的情绪,说道:“自然是的,母后一直是儿臣心中最好的母亲。”
拥抱分开之后,太皇太后深深的凝视着他,问道:“有什么想知道的,你说,哀家都会告诉你。”
封潜摇了摇头。“儿臣没有想知道的。”
太皇太后有些惊讶,她以为,他会想知道他爹娘的故事。
“儿臣只有一个要求。”封潜凝视着太皇太后。“儿臣希望颐儿一辈子都不知道所有的事,无论颐儿是侄子或是弟弟、表弟,对儿臣而言都是最重要的人,都是儿臣要守护一辈子的人,而您,永远是儿臣的母后。”
太皇太后的眼眶迅速潮湿了。“哀家明白你的心意了,会照你的意思做。”
“谢母后。”
封潜告退之后,偏殿里恢复了寂静。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出来吧。”
太后悄然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面上五味杂陈。
太皇太后看着她,温声道:“都听到了吧,潜儿又岂是会伤害颐儿之人?这一点,你想必也清楚,只是心里不肯承认罢了。”
太后心中愧疚,不敢抬眸。“母后……”
收到那封密函之后,她寝食难安,竟然有人知道封颐不是先帝的骨肉,用此威胁她,还说太皇太后也会收到相同的密函,她大受惊吓,几乎愁死,没有任何人可以商量,就在她坐困愁城一步也不敢离开慈慧宫时,想不到今日太皇太后却派锦秋去请她过来,她战战兢兢,
一颗心像悬在半空中,以为太皇太后要向她问罪,然而太皇太后却只是要她躲在屏风后头,不要出声,然后,她便听到了封潜说的那些话……
“颐儿的身世,哀家早就知晓,先帝也知晓,你也不需要担惊受怕了。颐儿是个纯良的孩子,哀家也不愿他受到伤害,这个秘密,咱们带进棺材。”
太后十分震惊。“您说……先帝知道?”
太皇太后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他自认愧对于你,他也发自内心的疼爱颐儿,将颐儿当成自己的骨肉,你既是没察觉到,那表示他做得不错。如何,这些能平息你心中长年的愤恨,能化解你心中的心结了吗?”
太后顿时泪如雨下。“母后……”
她不知道是这样,她真的不知道是这样,当颐儿出生时,看着先帝抱着颐儿欣喜的样子,她还在心中暗暗痛快,可没想到,原来他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