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公主。”他重重放下杯子,瞄著太平公主,态度依然没有半点奉迎的热情,连行礼都懒,只淡淡的说了句,“幸会。”
他高傲的态度令太平公主的眉毛微挑,“你不怕我乃”
梁紫阳耸了耸肩,也回得直接,“我又没犯什么罪,有什么好怕的?”
他才貌双全,又是家中的宝贝,走到哪里都被奉为上宾,养成了他骄恣的性子,纵使面前是高高在上的皇亲权贵,他的态度也没一丝一毫的改变。
“你这人倒有趣!”公主竟然也没生气,只是伸出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不客气的喝了一大口,“这酒还算香醇,但跟宫里的比起来——差得远了!”
“这是当然,普通酒罢了。”他看杯子空了,意兴阑珊的回道。
“酒是普通,但人不普通。”太平公主对他侧头一笑,“梁紫阳,对吧?”
“正是在下。”
她不解的看着他一脸平静,“本宫知道你的名姓,你不惊讶?”
“我早已注意到公主打量了我数日,所以有关我的事,公主该是打听得七七八八,知道我的名姓有何好惊讶,不一定公主连我的祖宗十八代都已经查得清清楚楚,知道得比我还详尽。”
“有趣……你真的有趣!”太平公主在他四周打转,看不出一丝女儿家该有的娇态,“你比那些看了我就吓得有如惊弓之鸟的家伙有趣多了。”
“公主的意思是,要我对你心怀戒惧吗?”他耸了耸肩,“我戏看了不少,应该演得出来。”
她忍不住大笑,“这倒不用你伪装,怕便怕,不怕便不怕!本宫知道你是布庄的二公子,家里有一结发妻子,据闻你的妻子温柔恬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受公婆喜爱。”
他的妻子确是如此甜美懂事,他双眼闪著光亮,“不是据闻,而是确是如此。”
太平公主皱起了眉头,“听来不过就是个无趣的女人,无法跟着你游山玩水,不觉得相对无言吗?”
“不会啊!”梁紫阳露出得意的神情,“我娘子在我眼中就如同雨后蓝天的彩虹,纯净却亮眼。”
太平公主皱起了眉头,听他如此赞美另一个女人,心头觉得怪不舒服的。
“你的娘子像彩虹,那本宫呢?”她不服气的问,“我又像什么?”
“公主想像什么就是什么。”他根本不想花心思应付她,“公主高高在上,也不好与个平民女子相提并论。”
“你娘子确实无法与本宫相提并论!”她没有听出他平淡语气下的讽刺,迳自对他伸出手,“拿来!”
梁紫阳轻挑了下眉,不明白她想要什么。
“你做的纸鸢。”
她注意梁紫阳已经数日,他日日都会登上这艘船舫,前几日她跟宫女们放起纸鸢,一个转身便注意到他提笔作画,在昨日完成了一只纸鸢,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她也看得出那是只色彩鲜艳的彩凤,便自傲的认为这东西是她的了。
“我送人了。”
太平公主瞬间脸色大变,“送人?!你好大的胆子!”
梁紫阳一脸莫名其妙,他把自己做的东西拿去送人,何来好大的胆子?!又不偷不抢。
“给本宫拿回来!”她满脸不悦的命令道。
“东西送了出去,怎么有拿回来的道理?”
“我不管!”太平公主蛮横的说,“那是本宫的东西!”
这女人真是烦,原本该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被她一闹,什么玩赏的心情都没了。
“若真有能耐,公主自个儿去讨。”他懒得理会她,掉头就想走。
她不客气的一把拉住他,环绕在她身边的人,哪个不是诚惶诚恐的怕惹怒她,一个个极尽所能的曲意奉承,除了他——
“本宫要你的东西,是看得起你!”
“多谢公主抬爱。”他依然不以为然。“但我无福消受。”
太平公主看着他,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这样放肆,原本气愤的脸却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梁紫阳这不矫揉造作的性子,真对她的眼。
“本宫不单要你的纸鸢,还要你当本宫的驸马,随本宫回京。”
这女人真是不讲理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要不是看周遭的人多,他真不想理会她。
“公主,我已经娶妻了。”
“这有何难?叫你娘子将你让出来便成!”
梁紫阳讽刺的一扬眉,他可是个人,岂能说让便让,他懒得再多说,“随你吧,你若真能让我娘子点头同意与我仳离,我就娶你。”
他与水青结发,承诺了恩爱永不移,虽然玩性重,但是却从未想过与她分开的一日,他比任何人都有把握娘子的心意与他相通,所以根本不担心水青会点头将他拱手让人。
“好,本宫自会去找她。但是纸鸢,你给了谁?”
“公主不是很行吗?”他懒懒的拉回自己的手,“自己去查。”
他正要步下船舫,却有些讶异看到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娘子,在婢女的陪伴下下了马车。
“怎么来了?”他几个大步迎向前。
“起风了。”萧水青柔柔的看着他,将特地带着的披风体贴的披到他肩上,“小心别着凉。”
“多谢娘子。”梁紫阳带笑的眼睛看着她。“要多注意的人是你,昨晚你咳了一夜,找大夫来瞧过了吗?”
“瞧过了,只是受了点风寒,让相公忧烦了。”她微敛下眼,柔声回答。
此时她注意到一名女子站到自个儿身旁,她微惊的抬起头,正巧对上对方锐利的眼。
“这就是你娘子?!”太平公主的口气里透露着明显的不快。
“正是。”梁紫阳回得也直接。
第9章(2)
太平公主的眉头皱了起来,打量著站在梁紫阳身旁的女人,在她身上,她看到了许多优点——优雅的姿态、得体的进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动着光芒,像是会说话似的。
没见过倒也还好,这一看还真生气,更何况站在一旁的婢女手上还拿着她熟悉的纸鸢。
“拿过来!”太平公主盛气凌人的说。
婢女看着太平公主像是要杀人的眼神,一时傻在当场。
太平公主见她没动作,一气之下扬起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萧水青的心一惊,正要上前制止,却被梁紫阳拉住,她不解的抬头看着夫君。
他对她轻摇了下头,这公主刁蛮是出了名的,今天挨打的是下人,若是水青强出头,难保另一个巴掌不会落在她身上。
“本宫是太平公主,爱打谁就打谁!”
萧水青霎时明白了夫君的意思,目光不舍的看着脸被打得红肿的婢女,轻声催促,“快把纸鸢给公主。”
跪在地上的婢女戒慎恐惧的将纸鸢交给上前的宫女。
太平公主得意扬扬的接过,看着梁紫阳,“本宫要的东西,可从没有要不到的!”
他轻挑了下眉,冷冷一哼,“是啊,在下深感佩服。”
看着梁紫阳傲慢的态度,太平公主反而觉得有趣的笑了出来,对着萧水青说道:“你可知这纸鸢的来历?”
她一愣,轻摇了下头。
“那日你的夫君看本宫与宫女放纸鸢,所以才兴起作画的念头,故而这纸鸢合该属于本宫。”
萧水青脸色微变,这纸鸢是为公主而做的?
梁紫阳的嘴一撇,觉得公主实在太爱往自己脸上贴金,再对着她,他可能会忍不住破口大骂,便不耐烦的说道:“失礼!公主,失陪了!”说完,拉着自个儿的娘子掉头就走。
萧水青觉得胸口闷闷的,想要问他公主的话是不是真的,但话到了嘴边,又不好问出口,因为她不该质疑自己的夫君,成为一个善妒的女人。
“梁紫阳,本宫要你娶我,听到了没有!”
才要扶著萧水青上轿,太平公主的声音就清楚的传来。
“这女人真是莫名其妙!”梁紫阳忍不住翻着白眼。
萧水青的脸一白,“夫君,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去招惹了这么不该碰触的权贵?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说到底是这个公主自作多情,他也是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他站直身子,面对太平公主,“公主,天色已晚,请回吧。”
太平公主的目光直接定在萧水青的身上,“你的夫君说,只要你点头,他便迎娶我为妻。”
萧水青难掩惊诧的看向夫君。
梁紫阳的嘴一撇,“随口一说而已。”
“这事怎么能随口说说呢?”她叹了口气,知道他好玩,但是这种事可不能拿来说笑。
“公主。”面对着太平公主,萧水青的态度不卑不亢,“夫君是人,岂能说让便让,任何事都好说,就此事……万不可能!”
“本宫偏不信这世上真有万不可能之事。”太平公主直截了当拔出身旁侍卫的剑,直指著萧水青,“我要嫁给他,你只能点头同意!”
梁紫阳闻言觉得好笑,还真的笑了出来。
可是萧水青却完全笑不出来,那把剑在秋日皎洁的月光照射下,反射著光亮,虽然有些距离,但她依然看出剑气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