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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随着她一日日的观察,她发现霍子逾其实并不坏,他没什么本事,唯一出众的便是那张嘴,总能哄得众人哈哈大笑。他喜欢调侃小姑娘,逗得她们脸红心跳,却从不做过分的举动。他流连花街柳巷,是因他喜爱热闹,喜爱美丽的事物,闲来无事便会去听听小曲、看看美人,仅此而已。

  他收了许多小娘子,却没有一个往家里摆,他的房内干净得连一只母苍蝇都没有,就是他放在庄子里的那群小娘子,会前去探望,却从不过夜。

  程婀娜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带回的全是无家可归或是被卖入火坑的小姑娘,并非寻常的狐媚子。

  忠远公不知详情,气得放话让他有本事收女人便自己养,故一个月除了基本花销外,半毛钱都不给他。

  霍子逾也是有骨气,硬是没从忠远公府拿钱,他向楚离歌借了点本钱,开了几间铺子,自己赚钱自己养。

  一点一滴、一年一年,程婀娜愈来愈了解霍子逾,原来他并不像外表那般花心,原来他并非一事无成,原来他的心地善良,原来他外表不着调,却也是个有肩膀、有担当的男子。

  尤其霍子逾虽然总是表现出一副很是讨厌她的模样,却总是在她有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有一回,一群女子背着她说坏话,说她没品味、没眼光,才会挑了个全皇城最差劲的男人,也不知是不是身有隐疾才会这般坚持……

  那一回霍子逾与她正好在一旁谈判,他听见这话时,转身就走。

  当时她还十分失望,没想到他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多了个木桶,蓦地朝她们一泼,顿时尖叫声连连。

  就在这时,他跳了出去,道:“你们早上起床时肯定是没洗嘴,让本少爷替你们洗一洗!”说完这话便拉着她从容离开。

  那一次,他被忠远公狠狠修理了一回,整整一个月下不了榻。

  还有一回,她因一直弹不好曲子,被母亲责骂,一时难过,竟做了件蠢事,离家出走。

  那时她不过才十二岁,就是离家出走也不知该走去哪儿,只能漫无目的在大街上晃,谁知遇上了人贩子。

  那些人凶神恶煞,把她吓坏了,被关进木箱的她只能一迳的哭,一边祈求有人发现她失踪,然而她一直等到天黑,都没人找着她。

  眼看那些人就要把她带出城时,她突然听见了马蹄声,不一会儿,一个鼻青脸肿的少年掀开了木箱,把她捞了出来。

  她永远记得,在月光下,那个脸上早已看不出五官的少年朝她露出一口白牙,轻松平常

  “傻丫头,弹不好再弹就是了,你这么聪明,有什么事是你做不了的?下回可不能再自己跑出来玩了。来吧!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她永远忘不了,听见这句话时,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那一夜,她就窝在他的怀中,一路哭着回去。

  那之后她才听二哥自责的说,她时常与母亲呕气,一呕气便躲到假山去,时常躲到半夜才自己回来,他们以为那一回也是这样,若不是霍子逾刚好上门,跑去假山找她,他们也不会发现她不见。

  她听见这话时有些懵,她虽然认了霍子逾这个未婚夫,却一直没给他好脸色,而他在被她五个哥哥轮番警告过后,也是对她避之唯恐不及,每回她听见他来程王府,也不见他来寻她,这一回怎会这般巧?

  程二郎一听,才对她说,霍子逾每回前来都会过来看看她,但都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他们也不知他这么做是为何。

  她听完后,不知为何,心里浮出了一个念头。

  霍子逾只是想看她过得好不好,仅此而已。

  程二郎又说:“那日霍子逾在假山没见到你,便紧张的满府找,闹得鸡飞狗跳,最后还跑去找母亲,告诉母亲你只要一难过就只会躲在假山,可假山中并没有人,你肯定是跑出去了,让母亲赶紧派人去找。”

  那时程王妃还不以为意,觉得女儿就是跑也跑不远,不一会儿便会自己回来了。

  霍子逾见她不理,竟自己跑回府,调了人手满街上找。

  程二郎说到这眼眶都红了,告诉她,冲着这点,这妹婿他认了!

  程婀娜没想到最了解她的不是她的亲人,而是她一见就厌的霍子逾,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变了。

  多年过去,她早已不像当初那般傻,知道当年霍子逾压根儿就是在诞她,对一个六岁的女娃娃,哪里有失了清白一说?

  可她一颗芳心却在这些年丢失了,每个人都说她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傻,相反的,她觉得自己的眼光是极好。

  看着那将她护得好好地,连楚离歌半点杀人目光都接触不着的男人,程婀娜一双眼眸柔得像是能泛出水一般。

  她这辈子是嫁定霍子逾了,至死不改。

  就在三人僵持的时候,一名婢女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郡、郡主,方才奴婢端了姜汤要给云姑娘,谁知、谁知云姑娘却不见了……”

  楚离歌一听,立马进了房间,果然看见房内空无一人,仅有一扇窗大开。

  外头雨水不断、乌云密布,就像是他此时的心情。

  “这儿有张字条。”程婀娜心细,发现桌上有张纸。

  楚离歌立马抢过,一目十行的扫过,上头只有寥寥几句话,却将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

  大意便是云初夏与婢女要去更衣时,余玉兰与苏镱拾也跟了上来,当时她正好上桥,听见身后有声响,转头欲看,却正好看见余玉兰绊了脚,身子不稳的往桥下栽去,她下意识伸手去拉,两人便这么落了湖。

  她会泅水,便顺手将不会泅水的余玉兰给捞了起来,而她因为家中有要事办,所以先走一步。

  众人看完信中所写,顿时有些懵。

  这家里有事,不是应告知主家,再让人给送回去吗,怎么会跳窗而行?这要不是心虚就是像在躲着什么人似的……

  余夫人直觉云初夏是说谎才会心虚逃跑,忙奔至隔壁房,劈头便问起女儿,“……那云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余玉兰此时早已不哭了,脸色却是比方才还要惨白,听完母亲的话,连连点头,“就、就是这样没错……”

  余夫人原本的怀疑这才消去,既不是女儿欺侮人,也没被人给欺侮了去,那就没什么大事了。

  想到自己方才问了半天,她吭都不吭,顿时没好气的说:“既是如此,你为何不说?哭个不停做什么?”

  余玉兰苍白的脸色倏地憋得通红,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程婀娜倒是觉得很是奇怪,余玉兰生性娇纵,不论谁对谁错,她都能闹点儿动静出来,更何况她那模样明明是有口难言,让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转头,本想向楚离歌问问要去哪儿找云初夏,却发现身后除了霍子逾外,再没看见其他人。

  她一愣,“离王殿下人呢?”

  “早走了。”霍子逾摸了摸鼻子。这还是他头一回看见楚离歌这般心急火燎,不得不说,这样的好友比起之前那像戴着面具一般的模样有烟火味的多。

  并没有过得太久,楚离歌便在一条大街上找到了云初夏。

  因为大雨,街上几乎没有行人。

  云初夏走得匆忙,连伞都没打,当然,她也没伞就是了,就这么孤零零沿着屋檐走着,那孤单的背影看得楚离歌心口一缩。

  “云初夏!”

  他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让前头的少女停下了脚步。

  少女回过身,她的头发散乱地贴着头皮和肩膀,将那白皙的脖子衬得越发修长纤细,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湿透的衣裳裹着玲珑的身段,若隐若现,一双眼慵懒深沉,与这阴雨天气极是相合。

  然而在楚离歌眼中,她却是如同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猫儿,孤单的站在无人的大街上。

  他迈开脚步朝她走去,一字一顿的道:“为何躲我?”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楚离歌知道她在躲他,在她听见门房唤他离王的那一刻,他便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他本想着离开后再询问,谁知会得到她与余玉兰一块落了湖的消息,更没想到她居然一听见他的声音便跑了。

  他若还猜不出她是在躲他,他这摄政王便白当了。

  被人抓了个正着,云初夏只能默默的叹了口气,倒也大方承认,“这不是一时没办法接受你的身分嘛……”

  她的确是没办法接受,这才会一听见他的嗓音便脑子一热干出逃跑这种蠢事,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丢脸。

  楚离歌见她老实承认,紧绷的俊颜这才缓和了些,凝视着那在屋檐下躲着雨水的狼狈少女,他突然开了口。

  “阿初,我想娶你。”

  远处突然打下一道惊雷,伴着楚离歌的话,让云初夏心头狠狠一颤。

  她睁着一双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大眼,问:“你方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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