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别说哭就哭行不行?”上一秒钟只见她扁扁嘴,下一秒钟,吓人的泪水就涌了出来,石黑公敬慌了手脚。
“不行。”遇到伤心事,她为什么不能哭?
抽抽噎噎,分神瞪了他一眼,一瞧见他那张脸上摆明了写着莫可奈何的委屈神情,心一酸,蔡含文干脆放声哭了出来。
他觉得委屈,难道她就不委屈吗?就这么被人双手奉上,像个餐后点心似的。
“唉唉唉,求求你,我拜托你,你别哭得那么专心好不好?”第一次遇到这种仗阵,白眼一翻,他大气猛叹不休地凑近她,拍抚着她眉膀的大手起落凌乱,“你们中国人不是常说,冤有头、债有主,起码,你也得找对人哭诉呀。”
“闭嘴。”哭得来劲,顺着他的手势,她干脆直接扑到他怀中,泄愤似地将眼泪、鼻涕全擦在他才刚换上的干爽衣服上。
“好好好,我闭嘴,随你哭个高兴,我是没意见啦,反正有可能哭瞎眼的人又不是我,我可没什么好担心的。”
懒得理会他的讥讽,一双小手揪紧他的衣襟,因为过于意外与伤心,蔡含文的眼泪一时止不住。
大手拍抚累了,他干脆就这么搭在她的肩头,掌中感受到细细的耸动,不由得心都疼了,哥哥今儿个是哪条筋不对劲?竟无聊透顶的玩起这种配对的把戏来了。
“好了啦,你不休息个几分钟?”
“闭……闭嘴。”尽管哭得气息开始有些不稳,蔡含文仍然头也不抬。
隔了几秒,后知后觉的石黑公敬这才感受到胸前渗进一片湿濡,“喂,真不休息一下?”大手滑到她的背,他小小力地拍了拍,“告诉你,我的衣服被你的泪水浸湿了耶。
“小气鬼……”
“奇怪了,这究竟关我什么事呀?”无声低喃,嘴里是风风凉凉地煽着火气,铁青的面容却板得紧紧地,石黑公敬瞪着早就空无一人的走廊,再瞪向仍死守在他胸前啜泣的女人,忽地,搭在她肩背的大手蕴上了力劲,很想硬生生地将她的身子拨开。
虽然,他对女人这一族群的人类向来是不假辞色,与她们对谈时的口气也向来是又毒又辣,但是除了当年错待了小笠原家那个小女孩外,他尚不曾让哪个女人哭过,可如今,因为哥哥的不开窍,他脸前未被人扑泣过的处女地却教人给开发了。
嗤,哥哥这也未免太过分了,是哥哥闯的祸,凭什么要他可怜的胸膛来担?
“再给你哭十分钟。”捺下性子,石黑公敬对她下起最后通牒。
“不要。”
“管你要不要,十分钟,一秒都不能加了。”抱着她的身子,垮着脸,他将身体的重心自右脚移到左脚,“其实,干么哭得那么伤心,他只不过是撇下你罢了,又不是强迫你明天就得当我的新娘。”
“我知道,可是,我心里难过呀。”吸了吸鼻子,蔡含文语声哽咽。
他同情地发出叹息,“你爱他?”
憋了几秒气,她猛地将心里的话全吐了出来,“是呀,我的确是该死的爱上了他。”她咬牙切齿地道。
“他也爱你。”
“是呀,他该死的也爱我。”蔡含文更恨了。
他爱她?哈,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他爱她爱到处心积虑为她的终生大事打点一切?他爱她爱到莫名其妙的就将她往他弟弟怀中送?他爱她爱到不由分说的将她推进石黑公敬这顽劣分子的生命里?他爱她爱到竟狠得下心残杀她对他的爱情?这种男人……她却爱他!该死的,她竟然是爱他的。
该死,石黑疆介这种该灭绝的混蛋、王八蛋,他竟胆敢替他弟弟拉皮条!太过份了,它不相信他看不出来她对他有情,甚至,她也不相信自己看错了他对她的有心,但他竟然什么也不说的将她推到他弟弟怀中,呜……他之前对她的那些温柔举止呢?那些代表什么意思?纯属挑逗,请勿当真?
“小文?”
“过分,他太过分了,我恨他、我恨他,真的,我恨他,我发誓我恨他。”从来不曾对一个人有这般强烈的情绪反应,这一刻,她真的恨石黑疆介恨到了骨子里。
“其实,他不要你,可是我……”石黑公敬温吞地开口,啧啧,女人的怒气其实还挺骇人的。
“你什么你,你们兄弟俩都是王八蛋、坏胚子、败类、猪八戒、混恫”家伙……”石黑疆介那混蛋过分,石黑公敬这蛇狗屎也很过分,他们兄弟俩当她是玩具呀?哥哥不要就给弟弟吧!
“我要离开这里。”蔡含文忿忿地下了决定。
来到日本的这段时间,不是被他们兄弟俩拳打脚踢,就是用这种方式伤她心神,她是上辈子欠他们的呀?要这么给他们作践!
“你不准走。”石黑公敬大惊失色。
“为什么我不准走?你们欺负我欺负得还不过瘾?不让我走,我偏要走,我要离开这里、离开你们,离开这该遭天诛的青森县,离开该沉到大海永远不见天日的日本,离你们这对变态兄弟远远的,愈远愈好。”话一说完,她推开眼前已经湿透的胸膛冲进院子里去。
目瞪口呆的,石黑公敬杵在原地,教她的破口大骂给摄得一愣一愣的,她嘀嘀咕咕地骂了一大串有的没的,他的中文又没哥哥学得精湛,鸭子听雷,他有听没有懂呀!
☆ ☆
隔了一天,黑着两个大眼圈的蔡含文才目睹到神情也明显憔悴的石黑疆介,“你给我站住!”她冲着他喊。
迟疑了几秒,石黑疆介才刚停住脚,一个干瘦的身子就跳到他身前,只见她双手盘上胸,脸色黑得吓人。
“我告诉你,我决定不玩了。”
微拧眉,他瞪着她难看的脸色,“什么意思?”怎么了,她生病了?怎么气色那么坏?
“意思就是我不玩了,我决定退出,我要回台湾了。”说着、说着,她眼鼻又酸热了起来,“回到台湾,我会尽快将尾数汇过来还你。”她荷包里的存款还不太够,没法子骄傲地挺直腰杆,摆出可怜兮兮的嘴脸将钱砸到他身上,可是,会有这么一天的,她发誓。
“你要回台湾?”他愣住了。
“对,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凑齐还你。”
“你能想什么办法?”她想回台湾了!
石黑疆介的心凉了一大半,无缘无故的,小精灵为什么突然想回台湾?教她这突如其来的宣告给扰得心慌意乱极了,压根,他就没想到自己昨晚无聊且愚蠢的举动有多伤她的心。
“哼,你担什么心?回到台湾,就算是用偷、用抢,甚至一天接上百个恩客,我也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将钱赚到手。”决定了,一回到台湾,她立刻下海,就算是狂飙生命与青春的代价,她也绝不言悔,酒国皇后的尊谓,她当定了。
先只是粗略地疑惑,困惑于她无由来得怒气萌燃,而且目标明摆着是满头雾水的他,再来,就是她斩钉截铁地宣言,一天接上百个恩客?!
恩客?若他没会错意,中国人口中的恩客岂不就是……顿时,石黑疆介的脑子翻腾着热活且汹涌的愤怒,怎么,她是嫌在日本赚钱的速度不够快?
“不准你回台湾。”他口气狂妄又气愤,“欠我的钱,要就一口气全部偿清,否则,你就给我乖乖地待在日本,哪儿也不准你去。”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他迅速的转身离开,再多待个一分钟,他怕自己抑不住蓄满暴力的手会飞到她的屁股上去。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说话……”
“凭我是你们全家的债主。”冷咻咻的丢下这一句,他的人影已经消失在门后。
“你……石黑疆介……你、你给我站住!你……”她扁着嘴,声音危危巍巍的惹人心怜。
完了,这下子惨到极点了,呜……她现在连吵架都吵不赢人家了啦。自哀自怜的情绪盈满全身,酸楚袭心,她不知如何是好,忽见一张老脸自那可恶的男人消失的门后探了出来。
“文,你很厉害哟。”凉子依旧是笑咪咪的神情。
“什么意思?”心绪气愤难耐,一时之间,她无法迎向凉子的笑脸,拧着彻底坏透了的心情,只觉得凉子的偷悦很碍她的眼。
“我很少看大少爷发这么大的脾气。”凉子仍一派闲适地说,事实上,就这几十年来的记忆里,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
“谁理他的脾气好不好,最好他气死活该,反正我就要回台湾了。”
“不,你不会回去的。”凉子的回答相当令人气恼的笃定。
“会,我会回去,事实上,待会我就会包袱款款,落跑了!”她的坚决里饱含着赌气的意味。
“你不会。”慢条斯理,凉子转身朝厨房走去,“大少爷不会放你走的。”刚刚,她可是在走廊另一端听得一清二楚。
向来心思沉敛的大少爷不准她回台湾,不是不要,是不淮哟,人哪,下意识里脱口而出的话最真实了,早就跟义一说咱家的大少爷瞧上了人家水嫩水嫩的台湾小姑娘,义一还不信哩,这下子轰轰烈烈地吵上那么一架,人家小俩口的心思不就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