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不用王法,别怕,你家相公多的是法子能摆平。”王法是为平民百姓制定的,只要银子砸下去,官家两个口都会开,没人嫌银子硌手。
“嗯!我听相公的。”梅双樱点点头,多温顺的小熬人哪。
这……这转变之大叫人好错愕。众人敢怒不敢言,恨得骨头长刺儿。
“咳!你……”面对长大成人的魏长漠,张扬成性的殷如玉有一些气弱,竟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有事?”冷峻的面容骤地一转。
啊!好像呀。殷如玉在心底惊呼。“我是谁,你应该清楚。”
他们父子俩长得有八成像,他猛一回头她还以为看到昌平侯,只是年轻了十几岁,眉眼间多了坚毅。
莫名地,她感到愤怒和不安。这么像的一张脸,谁敢说他不是昌平侯的儿子,那她翊哥儿怎么办?
要带他回府吗?还是当不知情,为了当初的一个影子她已经失去好多好多了,不能连儿子的将来也化为乌有。
侯府世子之位是翊哥儿的,谁也不能夺走。
“不认得。”夫妻俩说同样的话。
殷如玉一听,一张脸扭曲变形。“我是昌平侯夫人。”
他敢说不知道,她非扑上去咬下他一块肉不可。
“喔。”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喔是什么意思,你就给我这一声?”他就跟那惺惺作态的小熬人没两样,粗鄙得令人作恶。
“我和你不熟,无话可说。”相见两厌,何必装作旧怨已了、前仇已结的样子,他永远也不会忘了他娘孤伶伶走出侯府的背影,她垂下的双肩要承受多少哀伤和悲痛。
听到这话,殷如玉真想给他狠狠一巴掌。“什么叫不熟,我是你母亲,你敢不认我!”
“你认错人了,我娘叫莫素娘,她天天在碧云庵里敲木鱼,祈求佛祖保佑她儿子平安一世。”他不敢见她,只停留在庵外听着木鱼一声接着一声的轻叩,泪流满面。
“你敢否认你爹是魏正邑!”那个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听着她气极败坏的低吼,魏长漠反而笑了。“你老了。”
“我……我老了?”她惊慌地抚着平滑的面皮。
“你老了,老得像没牙的老母狼,咬不动生女敕的皮肉。若是以前的你,你会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热茶泼向我,不管我有没有错,我的存在便是你眼里的剌,你想尽办法要拔除。”
而现在她动也不敢动他,反倒有求于他。
看到眼前挺拔如松的男子,被他冷冽的黑眸一盯,她竟生惧意。“你是侯府公子,回京了理应回府去住,你的松涛居我命人整理好了,你随时都能搬进去。”
“这话让我爹来跟我说。”她的好意他不领情。
殷如玉气结,她要叫得动昌平侯又何必亲自出面,送脸给人白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你为人之子该尽的孝道。”
“我也回你一句,哪里来回哪里去,人丑别出门……”
第九章 赵王现身(1)
“拜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凡是要拜见皇后娘娘的女眷都要先送拜帖,由内官审议了再交给皇后身边的女官,女官再决定要不要往上呈,以及看皇后的意愿要不要召见,有时候会等个一年半载也说不定。
梅双樱一个小小名不见经传的小乡君便是如此。京城内一品、二品的官员满街走,再不济也是三、四品,整日为后宫事忙碌的皇后光是召见他们的内眷都应接不暇,谁还记得不入流的从五品乡君。
梅双樱的封号便叫边城乡君,据悉当初皇上要赏赐她一个名号,眼睛正落在“边城军情”四个字上头,他觉得很贴切,便朱笔一落,写下“边城”二字,她便成了边城乡君。
不过也拜昌平侯夫人所赐,她这阵子为了让昌平侯长子归府闹得沸沸扬扬,上蹦下窜的要逼他低头,主动由外面的宅子搬回侯府,还得言明不接世子之位,他愿代弟暂管。
什么叫代弟暂管,简直让人笑掉大牙。魏长漠本来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铁打的世子爷,还用得着让吗?
殷如玉这一手臭棋下得贻笑大方,没脸没臊,京里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谁不知道她闹出的笑话,连昌平侯上朝都不时接到别人“关怀”的眼神,问他何时接儿子回府。
魏长漠公开撇清他和殷如玉真的不熟,不知为何她明明自己有儿子怎么还要半路认亲,一个人只有一个娘,他只认碧云庵的一清师太,不认抢人夫婿的女人,侯府有她无他。
这话逼得殷如玉连忙找上殷贵妃,要她以贵妃身分压迫魏长漠收回原话,并下令他归家。
谁知她的手段尚未施展呢,人家的妻子便找上门,顺便抬了口棺材来,当着侯门门口洒起纸钱,扬言昌平侯夫人逼人太甚,她要她丈夫死,她就代夫先死,一口棺收骨埋尸。
这件事闹得有点大了,殷贵妃不敢管,昌平侯夫人也丢尽颜面,官眷们私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殷如玉的不厚道,这话传呀传的传进皇后耳中,让她对边城乡君起了兴趣。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能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这孩子不是个傻的,便是绝顶聪明。
“是。”
怀着戒惧谨慎情绪的梅双樱缓缓把下颚抬高,露出清婉秀丽的容颜,她将七分艳色用于香檀送的妆品掩盖,看来小家碧玉又不失端庄。
“嗯!挺标致的。”不算太美,也不算太差,一般姿色,但在边城那地方算是美人一个吧。
“谢娘娘称赞。”她循规蹈矩,不敢有一丝出错。
谢完恩就能回天水城了,她想家了。
“看向本宫。”人的眼睛最诚实。
“是。”她抬眸一瞧。皇后比想象中年轻,不过也有了岁数,看得出来眼角的细纹一条又一条。
看到那双灵慧的眸子,皇后笑了。“起来吧。”
“谢娘娘。”终于不用跪了。
三叩九拜的真是折磨人,好在她是习武人,不然一起一跪的,双膝都跪破皮了。
“听说你一人就连杀了三万多个胡兵,是否确有其事?”那双细胳臂八成连春凳都抬不动,怎么杀人。
唉!为何问这事,真叫人苦恼。“禀娘娘,妾身不敢隐瞒,其实没那么多,是我们武馆的武师和城里百姓共同御敌的,他们少则三、五人,多则百来个,想着这点微末功劳也不好向朝廷邀功,便不约而同转赠于我。”
“有这回事?”看来她甚得人缘。
梅双樱故作羞涩的说道:“适逢妾身婚期将近,他们便笑说当作添妆。因妾身那时是姑娘家,最多得到天家的金银珠宝之类的赏赐,也不可能封官晋爵,让妾身多些嫁妆东风压倒西风,把大师兄吃得死死的……”
陪同皇后的还有一些宗亲女和官眷,听闻“东风压倒西风”这句话纷纷掩唇轻笑,众人皆知其意。
“哎呀!大师兄便是妾身的夫婿,大家是打趣妾身,想看妾身脸红呢!可没料到蚁多堆成塔,竟把妾身说成杀人如麻似的,一出手千百条人命就没了,妾身也冤呀!”她装是受到不少诬蔑似的,气呼呼的想替自己洗白。
“唉!总归是救国有功,你别往心里去。对了,你那相公是昌平侯的长子吧?”听说丢失了多年,早已尸骨无存。
她一脸苦恼。“妾身也不清楚,他八岁那年来到我们武馆,妾身的爹收他为徒,叫他漠生,他是爹收的第一个弟子,因此底下的徒弟都喊他大师兄,妾身到婚后也老记不得要改口,大师兄、大师兄的喊,他赏了妾身好几颗栗爆呢。”
“说好的东风压倒西风呢!”皇后取笑她。
“娘娘,妾身的大师……相公比妾身武功高,妾身打不过他。”她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好像很无奈,把大伙儿都逗笑了,觉得她娇憨有趣。
“你还跟自己相公拳来脚往呀!”一位国公夫人惊讶的睁大眼,夫为天,妻为纲,岂可夫妻悖伦。
梅双樱状似天真的眨眨眼。“不是有句话叫夫妻床头打床尾和吗?不打怎么和好?”
“呃,这……”她无言以对。
“而且我们只是打着玩,武学上的较劲,相公疼人,一向让着,所以妾身没输过。”她又得意的翘嘴,似乎在说功夫差不打紧,找个好相公就好,百般疼爱犹胜一时的意气之争。
看她眼中闪耀的光亮,在场已婚的、未嫁的都心生羡慕。由她眉飞色舞的神情中看得出她是深受丈夫宠爱的女子,她可以百无禁忌地和最亲近的人打情骂俏,丈夫的心宽是她最大的福气。
连皇后都有几分妒羡,她的丈夫不是丈夫,而是皇上,他们行的不是夫妻之礼,以君臣之礼,与众多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她身居高位也悲哀,一样身不由己。
“听起来你们感情很好。”人间多是有情痴。
“回娘娘,本来妾身和相公说好十六岁才迎娶,但是妾身一及笄他便反悔了,因为边城男多女少,妾身家中的武师数百,大多年少未娶,他……呃,就急了。”她没明白说出原因,但明眼人一听便知其意,不由得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