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是什么时候滑下脸庞的?她一无所知。
“怎么?他又惹你伤心了?”
“凉子。”轻呼一声,微恻过身,小笠原阁急忙拭着颊际的湿濡。
“别遮了,我都看见了。”轻叹一声,凉子苍老多皱的手拉着她白皙的小手,将她带到侧厅廊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什么?”她楞了愣。
“小少爷曾经伤害过你的事呀。”将略有回避的小笠原阁拉过来身边坐下,凉子不舍地望着她,“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都知道了?”是谁漏了口风?
“嗯,今儿个我到医院检查身体,刚巧碰到宫泽医师,他向我询问你的情形,我才知道。现在觉得怎么样?”
“很好呀,其实你别担心,没什么大碍的。”
“宫泽医师也这么说,可是前提是要你愿意接受手术呀。”凉子慈祥的眼里浮着犀利的探索,“既然动手术恢复机率颇高,为什么你不愿动手术?”
“没……”
“不准对老人家说谎话。”她轻声打断小笠原阁的支吾。
轻叹了声,小笠原阁道:“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想,等离开这里后,再到医院检查或动手术。”
略一忖思,凉子清透的心思已经捉到了她的隐瞒动机,“你不想让小少爷知道这事?”
“嗯。其实他是无心的,真的,他不是故意的。”她急迫地向侃子再三强调这一点,“我知道他绝不是存心伤人,所以我不会怪他。而且,我不希望他自责,我更不希望因为这件事,他又再度觉得欠我什么,我不要他这么想。”
“或许你觉得这件事瞒着他比较好,但你也清楚小少爷的性子,依他的脾气,若他知道了你竟然蓄意隐瞒这么重大的事情,一定会很不高兴的。”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暴。凉子担心着这一点。
“是吗?”
“找个机会,好好地跟他谈一谈。”况且,也乘机教他知道光是在事后后悔是没有用的,老这么粗粗鲁鲁的,一点都不懂得如何对人家小姐温柔体贴,真是欠扁,正如小文所言,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会啦,我会找个良机跟他说的。”淡然一叹,小笠原阁又是个颦紧蛾眉的忧烦神情挂了满心。
该跟他提吗?他这两天情绪不佳呢。坦白说,她真的很犹豫!
小笠原阁没有机会讲,甚至,凉子的求证才得到证实,就已经有人忙不迭的窜出大门,气恼咻咻地骑了辆脚踏车疾奔到果园为她讨公道去了。
才刚在台湾疯狂又快乐的提前度了几天蜜月假期的甜蜜两人组,昨天深夜才瘫着又疲又累的身体悄悄回家。大早,可怜又劳苦功高的石黑强介就带了双睡眼惺忪的眼赶到办公室去做牛做马,而好命的蔡含文在经过了彻夜补眠,正精力大奕地四处寻凉子与小笠原阁叙叙她不在这儿的八卦点滴。
她离开那么多天,公敬那家伙跟小阁的关系不知道有没有更进好大一步?蔡含文满心好奇又兴致勃勃得很。
谁知道心存不轨的身影还没露给她们瞧见,耳朵就已经灵敏地接收到这段秘密谈话,而且是听得一清二楚。霎时,哪还有啥心思继续窝在原位听后段壁脚八卦呀,一心只想将公敬揪出来痛骂一顿。
太过分了,石黑公敬那个顽劣弟子扁她也就算了,谁教她自己也有错嘛。可是……他竟然连温柔娴淑的小阁都不放过?
他是猪、他是畜牲、他是禽兽,他是该遭天诛又丧尽天良的坏家伙!
“石黑公敬,你真的太过分了。”人还没到,指责的嗓门就已经清脆的嘹亮在果园上空了。
“小文?”自树后探出脑袋,他愣住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哥他人呢?”
“少给我打哈哈,你说,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哪?这么过分又残忍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我们真是瞎了眼,帮错了你了。”她闷头就是一阵劈哩啪啦的恶骂。
“什么过分?”石黑公敬一头雾水,“你吃错了什么药?一回来就找我开飘?”
“装傻?哼,别那么丢男人的脸好不好?都这种节骨眼了,你还装什么蒜?”
“我干么要装蒜?”莫名其妙就被人抢白一顿,他也有些恼了,“你究竟在飘什么鬼脾气?”
“想推卸责任?你敢说小阁的耳朵快聋了不是你的杰作?”
小阁的耳朵快聋了!怔愣地瞪着她,石黑公敬猛地皱紧眉头,“你在说什么鬼话?好端端地干么要咒她?”
“还需要我咒她吗?哼,拜你的暴力所赐,她的耳朵就快聋了,如果不动手术的话,就铁定成了聋子,你不知道?”她怀疑他这个始作俑者会毫不知情。
“小阁的耳朵……聋了?”
“对呀,难道……”见他仿佛受了莫大震惊的样子,她颦紧眉心,“不会吧,你真的不知道?”她忽然为时已晚的感觉到,自己似乎闯了些什么祸子。
石黑公敬已经完全意会不到他人的存在,突然腿一软,就这么硬生生地跪了下去,慢慢地、紧紧地,将壮硕的身子缩成一团。
难怪他前几天叫她时,小阁总是反应慢半拍,他还嫌她愈来愈迟顿,原来……她的心事重重,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公敬!”轻声蹲坐在他身旁,看着石黑公敬伤心难过地将整个人蜷缩起来,她也扁扁嘴,静静地哭了起来。
怎么办?她是气公敬的出手没有分寸,也气公敬的不知道控制坏脾气,更气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但,此刻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说错话了啦!
☆ ☆ ☆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火辣辣的愤怒,火辣辣的激动,火辣辣的千思万绪,俯视着她娇媚又无辜的脸孔,石黑公敬的心在失声痛哭。
为什么对于他的粗莽脾气,善良的她竟然可以一忍再忍?
“说什么?”小笠原阁瞪大了眼,不解的望着他。
今天大家都好奇怪,怎么常常是一开口,就是这种质问兼埋怨的问句!一时之间,向来单纯脑子的思索方向尚未导向先前与凉子讨论的事项去。
“到这种时候,你还想蹒我?”
“瞒你什么……”她倏地睁大了眼,“你知道了?”又是谁告诉他的?
奇怪,怎么她不过是去了一、两趟医院,在这里也没几个人认识她,这些消息却传得像生化武器般迅速!
“你以为出了这种大事可以瞒得了所有的人?”
“我的确曾这么企盼过。”轻喟,她俯首认罪。
可谁知道这里的人个个都如此神通广大,她都还来不及策划隐瞒的计略,他们就全都知道了。
其实,她压根就不担心自己的耳朵会失聪,因为以现在的医学技术,痊愈的机率虽不是百分之百,倒也挺让人放心,她担心的是另一项。
“你以为伤了你,我的心可以原谅自己?”
小笠原阁摇摇头,没说什么。就是清楚他所会有的反应,才不敢让他们,尤其是他,知道她的耳朵受了伤。
忿忿地握紧拳头,半晌,石黑公敬忽地将她扯进怀里,像存心将她揉进他体内似的搂紧她。
“放心,我会负责任的。”附在她耳畔的唇瓣是凉的,吹拂进耳窝的气息却是热得撩人,“你不会有事,我会陪在你身边,别怕。”
闻言,小笠原阁神情一黯,千怕万怕,最怕听到的,就是他的这类宣言。
“其实不必你负什么责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关你的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是我失手……”
“你并没有打我。”
“可是,如果我没有失控去蹋那张椅子,你也不会因此而受伤,所以我一定会负……”
“负责、负责、负责,我就是不要你口口声声都是负责任。”气到极点,小笠原阁的口气也硬了起来,“我已经说过了好多次,我是我,你是你,我们互不相干,你为什么硬就是要将我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你说我们互不相干?”她极欲撇清关系的态度在石黑公敬的心中掀起狂涛,“你说我们之间一点什么都没有?”他有些咬牙切齿。不信这些日子的和平相处,甚至于几近温馨甜蜜的感觉是他会错意?
“我们之间的确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呀。”
“你……哼,随你。”恼羞成怒,他一旋身,跨长了腿冲向外头。
见状,小笠原阁机敏地一跃而起,牢牢地抱住他的腰,脸色倏变,“你要做什么?”
“这是我的事,不关你的事。”他拿她刚才的话堵她。
“你别老是一发怒,就想开车四处飙窜好吗?”
“这是我的发泄方式,就如同你一气,也总是闷声不吭,我都没管你了,你管个屁呀。”虽然他压根就不打算再用这种方式发泄怒气,但被她简单又冷血的三言两语给惹毛了,也懒得纠正她的揣测。
“别总是这样冲动好吗?你知道这样开车出去会令多少人替你担心?你为什么不能替那些人想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