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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唐,真是荒唐!她的年岁渐长,却益发惊世骇俗!以往他曾听闻过,以为不过是夸大的谣传而已,如今他亲眼见着,才知道传言一点都不夸张,甚至她的言行比外传的还过了头。

  “我的名节昨晚不就已经毁在你手上了吗?”她叹口气,装哀愁。

  他怔愕,“小姐不是说,那是你骗我的?”

  “喔我说了呀?”她轻叫了声,然后又笑说:“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的清白也算是毁了呀——”她故意拉长尾音,就是想看他的反应。

  上宫向阳眉头抽了下,自知理亏,无法反驳。“既是如此,小姐为何不在厅里跟老爷夫人说起这件事?”

  “那多无趣。”

  灌醉他,又不是为了栽赃他,拉他同睡一床,不过是想要逗逗他,整整他那张八百年都不会变的木头脸而已。

  “小姐既不想逼婚,为何要强留下我?”这是他不解之处。

  “……因为我开心,我就是要你当我的贴侍。”他不问就算了,一开口,反倒让她火气渐燃。

  她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他还看不懂?

  真是个木头!

  “好。”他深吸一口气,黑眸眯了又眯,恍若做下某种决定,突地低喝,“走。”

  “去哪?”庞月恩被他突来的气势吓得倒退一步。

  喂,应该要生气的人是她吧,为什么她还没发火,他就先发飙了?

  “练女红。”

  “咦?”她掩嘴惊呼。

  “以往在上官府,身为凝小姐的贴侍,督促地的女红亦是我的责任,所以——”凤眼微貌。“小姐必须在我的督促之下,勤练女红。”

  “我不要!我手痛啦!

  “走。”他置若同闻,押着她到外头,准备向凝小姐找些女红的活儿给她练习,压根无视她装手痛脚痛还是头痛。

  敢在他面前耍些伤风败俗的事,就要有胆承接他严厉的磨练。

  按习俗,出阁翌日该是嫁娘归宁之日,但碍于上官凝已经无娘家可回,于是庞府再度开宴,替刚进门的媳妇做足了面子。

  今夜,又是一场不夜宴。

  但不同的是,今晚上官向阳出现在筵席上,就守在庞月恩的身旁。

  “吃东西的时候,手不可以搁在桌面上。”

  “笑的时候,小姐要拿手巾遮唇。”

  “酒别喝太多,失态了很难看。”

  一顿饭吃下来,庞月恩开始怀疑她多了个娘。

  “年纪都不小了,怎么连筷子都童不好?”

  庞月恩当下把筷子搁在桌上,回头瞪着在她身后谆谆教诲的上官向阳。

  经历酒醉误事的张皇失措之后,上官向阳又回到原本的沉稳模样,面无表情以不变应万变。

  “向阳——”

  “在。”

  “你是我娘吗?”虽然他的音量不大,但可不可以不要一直在她身后指导,感觉她好像回到六岁那年。身边多了个奶娘?

  难道他这是在报复她吗?不过是要他脱衣袍而已,他就非这么整她不可?逼她练了一个下午的刺绣,把花绣成云,把云绣成一坨坨的……他还想要怎么羞辱她啊?

  笑她女红差劲还不够,现在连吃饭都要再整她一把,她这个主子好可怜呃!

  “奴才不是。”上官向阳恭谨应答。

  “那就暂时不要说话好吗?”同桌的皆是她的爹娘兄长,他没瞧见他们都在偷笑?留点面子给她行不行!

  “是。”

  于是,当她回过身继续用膳时,背后果真再没有出现任何教诲,但取而代之的是声声叹息,尤其当她没夹好糯米丸子,让丸子在桌面跳跳跳地跳下桌时,身后的叹息声更重了。

  庞月恩气得险些起身不吃。

  她就是不会拿筷子嘛!这有什么关系?她多夹个几次也会夹到东西啊,干吗一直叹气,好像她是朽木似的!

  扁嘴恼着,突地瞥见有支汤勺出现在她右边,转头,就见他不知何时去帮她拿了汤勺来。

  同桌人原本是掩嘴低笑,见状,很不客气地笑开几分,叫她粉嫩脸颊上红晕更盛。

  “你那么气我哦?”明知道她不会用筷子,就特地童勺子来羞辱她吗?

  “小姐,奴才没有羞辱的意思,而是小姐既然拿不好筷子,倒不如用汤勺,至少比较不失态。”

  撇了撇嘴,庞月恩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怀疑自己不是把喜欢的人绑在身边,而是多了个教她礼仪的夫子。横眼瞪着桌旁每张偷笑她的脸,直到席间安静下来,她才悻悻然地继续吃饭,水酒也喝了不少。

  酒过三巡,酒酣耳热之际,她软下身子往他身上靠。

  “奴才请小云儿扶小姐回房。”上官向阳浑身绷紧,悄悄用手拉开些许距离。尽管她醉了,但就这样靠在一个男人身上,实在是不成体统,就算是寻常夫妻,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放肆。

  “小云儿没力气撑她回房,不如你带她回房吧。”庞老爷如是说。

  上官向阳难以置信庞老爷竟然这么放心地把女儿交给他。

  恍若读出他的想法,庞老爷立刻道:“向阳,老夫信得过你。”但实际上,他正在顺水推舟呀——向阳这个女婿,他挺中意的。

  万般无奈的上官向阳只得照办,轻轻将庞月恩搀起,但两人的身体完全没贴靠,就这样带着点距离,将她押回后院,一路上不忘再次谆谆告诫——

  “不是跟小姐说了,酒喝多容易失态,现在好了,醉成这样,像样吗?”

  她轻哼,闭着眼,软绵绵地倚着他。

  “小姐,名节重要。”他立刻再次将她拉开。

  佯醉的庞月恩被他扶进卧房的床榻躺下,瞧他准备要退下,随即假装痛苦地低喃,“我好难过……”

  “小姐怎么了?”他回头点起烛火。

  “我的腹带绑得好紧,好不舒服。”她娇声呢咤,在床上翻来翻去。

  面无表情的上官向阳看着她,像面对一个极端任性的娃儿般,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小姐房内可有纱巾?”

  “纱巾?你要做什么?”她指了指四柱大床旁的紫檀柜。

  “蒙眼。”他从紫檀柜里翻出几条干净素白的纱巾,成叠抓好,随即覆上眼,圈绑在脑后,再算着步子,重回她面前。

  庞月恩唇角笑意消失,微启的唇惊诧地合不上。这木头真知道怎么惹火她,就连替她解个腹带都要蒙眼,就这么怕她栽赃他、硬赖上他吗?

  “你这样看不见,怎么替我解腰带?”收起泛酸的心情,她又露出坏坏的笑,握住他的手,直往自个儿的胸口伸。

  上官向阳仿佛早已料到她的举措,及时收手,接看指尖落在她的腰带上。

  庞月恩气到快跳脚,瞪着他那像长了眼的指尖,已经气到不想说话了。

  她不吭声,他也没搭腔,屋子里气氛很僵硬,她无心化解,却听他淡然地说起,“上官小姐三四岁时,总是喜欢腻在奴才身边,宽衣沐浴都是由奴才来做,直到她年纪大了些,才交给奶娘。而小姐现在就跟她没两样。”

  庞月恩微启唇,超想一口咬下那张可恶的嘴,居然拿才三四岁的大嫂跟现在的她相比?是在取笑她任性、还没长大吗?

  解开腰带之后,他随即自怀里掏出一瓶拇指大小的药瓶。“小姐,躺着吧。”

  “做什么?”她瞪着他手上的药瓶问。

  “抹点药,小姐手上的伤好得较快。

  “你在乎吗?”他没忘记她的伤,还放在心上?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开始注意她,只把心部往她身上搁了?

  “……伤口太多,不想看见都难。”他自动忽略那太过暖昧的问句,僻重就轻地答。

  “……”意思是,嫌她的手伤得很难看?按下心底的微酸,她随口问道:“怎么你随身都带着药?”

  她将解下的腰带连系在上头的锦荷收到床的内墙里,然后乖乖躺下。

  “因为凝小姐喜欢做点女红,但窖易扎伤指,所以我总是会备着药。”上官向阳没注意到,当他提起凝小姐三个字时,语气特别温柔,甚至嘴角嘻着浅浅笑意。

  这话听在庞月恩耳里,心里更是酸得紧。

  她知道他对上官凝没有非分之想,也知道他只是把上官凝当妹妹看待,可是想要独占他的丑陋心思却像是沾了墨的水,不断晕开,渲染成彻底的黑。

  她想要独占他的宠溺,哪怕只是对妹妹的关爱,她也要……

  可惜,他不给。

  她心情低落地瞪着他替她上药,温热的大手托着她的手,覆茧的手指利落地掠过每个伤口,确定在每个伤口都上了药后,才轻轻地收手。

  “小姐,还有什么盼咐?”

  “从此以后,你的小姐只有我。”她霸道地瞪着眼上依旧覆着纱巾的人命令。

  “……当然,除非小姐再将我转让。”

  他轻叹一声,让庞月恩搞不清楚,他是无奈上官凝把他转让给她,还是气恼自己不自由的奴才命没得选择,但不管是哪种想法,她都不喜欢。

  “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她咕哝着允诺,庆幸他脸上还覆着纱巾,没瞧见她绯艳的粉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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