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曾经吼过她几次、骂过她几次、咆哮过她几次、威胁过她几次、嘲讽她几次……那也已经是过去式了。这些陈年旧帐应该早就发酸、发酵的船过水无痕了。谁知道女人就是容易记仇,不但久久翻一次帐本寻他的衅,还三不五时的找机会啃挖他的荷包以泄消心头之怨。
也不想想,她逮到的那个老公不但是有财有势,最重要的是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服帖,让他想到就有些不齿。
脑海中一浮起他们,简雍的面容不由自主地松缓了下来。呵,那段轻松恣意展现真实性情的快乐日子……
“那……”他脸上的和缓攫住了她所有的心绪,“什么时候比较恰当?”她问的小心翼翼。
可她忐忑又期待的神情却教简雍的浓眉又重新聚了起来。
不顾自己胸口倏起的沉重阴霾,他猛地离椅站起,顺手捞起桌上的帐单,“再说吧……”想说些什么,手肘不经心的碰到了口袋中的东西。哦,差点忘了这玩意儿。那是他叫秘书帮他订的礼物。
“送你的。”他将那个包装精致的小方盒摆到桌上,她的眼前,“希望你喜欢。”他没有留下来看她拆开礼物。
哑口无言的看着他的背影,何以静下意识的伸手去碰触那份礼物,缓缓的以掌包裹住它,一点一滴的,她加重自己握缩的力量。小体积、重量却挺沉的,不必拆阅,她几乎就可以猜得出来是什么东西了。十之八九脱不了雕金镶钻的贵重小饰物!
紧紧的握着那个礼物,任由硬盒的方角刺进掌心,何以静的眼眶渐渐的红了起来,失了血色的唇早就没有意识的被咬出了一道血痕。
他买礼物给她为的是什么?打发掉她?还是买她的初夜?
老天爷,她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毫不留情的对待她?有那么一刻,她几乎是恨起他来了。可是,她却是更恨自己!
这怎么怨得了别人呢?是她将自己搁在任人宰割的地步的呀。
第六章
两只带着激动的大手在空中交握,迎视着彼此的眼神写满了快乐。
“你总算是出现了。”毕天裘轻叹了口气,那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上却是笑容盈面。
“你都已经撂下重话了,我还敢不来吗?”简雍又酸又讽的撇起了唇,“你可是大老板耶。”
“少这么酸溜溜的,公司是一人一半的,谁教你当初猜拳猜赢我。”当年,他们是以猜拳来决定职称。简雍赢了,快快乐乐的嚷着要当不管俗事的副座当。而他输了,只好选了简雍捡剩的总裁做,“况且,你这个人几时曾将我的威胁听进耳朵里呀。”又不是今天才认识简雍,毕天裘根本不吃简雍这一套,“进来吧,看看…………喂,控制一下。”他眼明手快的往后退了一步。
“黑狗兄?!”伴随着这声尖声拔高的惊呼是一道急窜的身影,而目标是毫无防备的简雍,“嘿,你这家伙的腿是不是变短了?怎么那么慢?”后头的话是自她胸口逸出来的。
“你有没有搞错,有谁会心甘情愿的上朝进贡呀?花的是我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哪,小吸血鬼。”紧紧的搂了她一下,简雍不满的嘀咕着,便又举手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我有来你就该抱着儿子偷笑了,还在那里五四三。”
都几年了,还是口口声声的叫他黑狗兄,这女人真的是欠修理了。
“唉唷,你是断掌不成?很痛耶。”叶红鹤抬眼瞪着他,“东西是我帮你干儿子讨的,又不是我自个儿要吞下,你心疼个什么劲?小气鬼。”
“谁说不心疼,干儿子还这么小,他这会儿哪知道好好的珍惜我的礼物呀,还不是给你这个做娘的赚走了。”
“现在也别废话一大堆,反正以后你两脚一伸翘了,所有的东西还不就是我们的。”叶红鹤大剌剌的摊出了她早八百年前就打好的主意。嘴边还明显的挂着喜孜孜的灿烂大笑容。
“怪了,你以为我简雍就这么没种啊?”更奇怪的是,一提到“种”这玩意儿,何以静那张青嫩羞涩的脸蛋就打他脑海中浮了起来。
如果她真的怀孕了,那……简雍怔傻了几秒。这个念头居然不怎么令他反感!
“少在那里臭美了,有谁会这么没眼光,看上你这只黑狗兄?”
“哈,歹势,你可是大大的看走眼了,现在台湾女人的眼光愈来愈上道了。”
见两人你来我往的又斗起嘴来,毕天裘虽然嘴角含笑,但是上前扳开他们的动作却是一点都不温柔。
当然,粗暴的力劲完全只发向倒霉无辜的简雍,心爱的老婆感受到的是轻柔的搀扶。
“红鹤,你不去看看妈准备得怎么样了?”毕天裘哄骗的温柔眼光在下一秒便投向简雍。却是在瞬间就变得又利又亮又充满了威吓,“太久没见面了,你让我先跟简雍好好的聊一聊。”
叶红鹤不疑有他,闻言,脚跟一转便离开了。用冲的,“好呀,我去看儿子醒了没。你们也别老待在院子里晒太阳了,要聊进屋子里聊。”两个怪男人,虽然身居两处,但平时不也公司电话拨得挺勤快的吗?这会儿见到了面,还要将她驱逐赶离,好讲悄悄话!
“没问题,别用跑的,当心跌倒了。”眯着眼送走了老婆的身影,毕天裘蓦然回首,漂亮的薄唇抿成一线,“你干么对我老婆动手动脚的?”
要笑不笑的瞪着毕天裘,简雍真想踢他一脚,“小毕,你是年纪轻轻就得老花眼了不成?刚刚明明是你老婆乘机吃我豆腐,对我上下其手,我都还没找你讨遮羞费了,你反倒先咬我一口。”
“红鹤年轻不懂事,而你……”
“老谋深算,是不是?”嘿嘿嘿的笑了几声,简雍故意压低嗓子附向他的耳,“小毕,干么那么紧张呢?是不是你最近的表现令她……不怎么满意?要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热情的冲到我怀里呢?”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顺势弓起肘往他肚里送,毕天裘冷瞪了他一眼,然后突兀的笑了起来,“还好吧?”
“好呀,好得很,每天吃饱睡、睡饱吃,成天只知道坐吃等死,我还会有什么不好的。”直勾着怪腔怪气的连吐了几句怪,简雍才闷着情绪的回瞪着他,“干么这样子问我?”
“你好像最近有些魂不附体。”毕天裘仍只是笑笑的望着他。
不是他疑心病重,而是这几次通电话时,简雍给他的感觉太心神不宁了,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困扰着简雍似的。要不,他也不会百忙中硬是抽空带着老婆、孩子回台湾来,美其名是回娘家度假,但实际上却是想探探这个老友的近况。
如今一见,毕天裘更确定自己的第六感无误。简雍肯定遇见了什么麻烦事,很麻烦的麻烦事!
“魂不附体?你当我是撞鬼了?”狡猾的一言以蔽之,简雍的眼光突然探向毕天裘身后,“叶伯,打扰了。”暗暗的,他吁了口气。
不是他不当小毕是朋友,实在是,他还不想讲。而且,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毕开口谈起这件事。既然如此,他干脆就别讲了。或许到头来也真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跟何以静,一如船过水无痕!
但不知为何一想到她,一思及两人间可能再无交集时,心情所感受到的不是轻松,而是……消沉。
“裘裘,怎么净拉着人家站在院子里讲话呢?”叶奎宏人杵在门口,充沛的肺活量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的话给射向他们。
若有所思的望了他一眼,毕天裘率先旋身走向屋里,“走吧,再不走,就换我岳母出来喳呼了。”
“小毕!”有些迟疑的唤了他一声,简雍破天荒的轻吁了声。
“有什么事待会再说,我没这么快回美国。”事情大条了,毕天裘很肯定的告诉自己。
认识简雍这么久了,他从来不曾听过简雍发出这么烦躁的轻喟。连那段年轻气盛的青春少年兄时代,简雍也不曾这么的顾左右而言他。甚至明显到在他眼中看来几近是优柔寡断的地步。
看来,这事儿真的是不得了的麻烦了!
***
“来就好了,还送什么礼嘛。”一见到里头颇具重量的金锁片,叶奎宏不禁摇起头来,“阿雍呀,不是叶伯嫌你什么,可是,你送这么重的金子,是想将我宝贝小孙子的脖子给垂断掉?”上头还有晶晶亮亮的玻璃珠子,活像个女娃儿的玩意嘛。
“第一次跟干儿子见面,总得送上一份礼啊,这是习俗嘛。”他顺手又递上了另一个绣着金丝的红盒子,“这份礼是要送给干儿子她娘的。”红鹤生小孩时难产,母子两人差点就没命了。当时他实在是抽不开身飞到美国帮个忙什么的,接到消息也只能干焦急的边忙、边守着大哥大等小毕随时传消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