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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柳到了宅子,很轻易便入门见到了闭门读书备考的未来姑爷,这才将用帕子包得严严实实的信件取出,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温子智倒不忙着看信,而是问她,「你家姑娘可好?」

  「好着呢。」春柳快言快语实话实说。

  温子智笑了下,又问:「她可有话对我说?」

  春柳瞄了他手里的信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温子智这才拆信。

  她的字倒是少了脂粉气,而是透着疏朗大气,笔锋转折之间透着锋锐,这字大约是从小临摹岳父的手稿练的吧。

  心下觉得有趣,他再看内容,顿时无奈——妾非七窍玲珑心,不知何以为报方不失分寸,君可以教我?

  她这意思是:你的心意我都收到了,名分虽定,但规矩犹在,怎么做你才满意,而我又不失分寸,你教我啊。

  分寸?温子智心中不以为然一笑,她敢问,他又何不敢答?

  鸿雁传书多少也算是未婚小夫妻之间的乐趣了,就算长辈看到了也只会一笑置之,况且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出现,回信只会出现在未婚妻手中,他就更没有什么好忌惮的了。

  她以言语调戏,他一个大男人还不敢调戏回去吗?

  要不是怕姑娘家的面皮太薄,再过火的话他也有,只是初次通信,还是收敛着来。春柳拿着回信又回了忠勇伯府,第一时间把信交到了姑娘手上。

  江晓月看信的时候,春柳识趣地避了出去,雪白的信笺上,只有一行字:

  不若红袖添香?

  呸!江晓月一下红了脸,用手将信揉成了一团废纸,又咬着唇将信投入香炉毁屍灭迹。

  外表一副清冷贵公子的模样,内心却是一个登徒子,真是表里不一。

  考期将近,不专心温书,还有闲心搞些有的没的,这人是想榜上无名下年再来吗?

  江晓月对着香炉嘟了嘟嘴,继续抄自己的经文。抄完了,照旧会送到佛前焚烧,以祈家人安康。

  只是,如今家人的名字里多了一个名叫「温子智」的男人。

  「姑娘,夫人来了。」春柳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听到母亲来了,江晓月赶紧放下笔,从书房出去迎接,而春柳正把人往里迎。

  「娘,您怎么来了?」江晓月上前扶住母亲。

  忠勇伯夫人朝其他人摆了摆手,大家便识趣地退下了,江晓月扶着她进屋。

  「刚才在做什么?」忠勇伯夫人温声问女儿。

  江晓月娇笑,「我还能做什么啊,抄经文啊。」

  忠勇伯夫人拍拍女儿的手,有些感慨,「因着你这体质,你不爱跟人交往走动,可你快嫁人了,丈夫不是旁人。」

  女儿一直养在深闺,少有玩伴,于这男女之事更是一窍不通,眼见着女婿整天献殷勤,可女儿这边却是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动静,她身为母亲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那要怎么走动?他如今科考在即,我总不能跑去打扰他温书吧。」到时候,他科考失利,确定不会把责任往她身上推吗?

  历史上有多少女人替男人背了黑锅,动不动就红颜祸水的,可明明都是男人的锅。

  「他即将应试,心中却整日惦记着你,送东送西,你怎么也该去看看他,安安他的心才是。」忠勇伯夫人的弦外之音是,别让未来女婿心里七上八下的瞎惦记,才能好好备考。

  「可以去的吗?」

  「嗯。」忠勇伯夫人肯定地点头。

  「好吧,我听娘的。」挑个时间去看看那男人。

  「你呀,这男人有时就如同孩子,你得给他甜头,别太木头了。」忠勇伯夫人说得有些委婉,实在有些话也不太好说得太白,就算是母女也有些抹不太开脸面。

  江晓月回以无辜的表情。

  她什么都不懂的,话本里才什么都没写。

  忠勇伯夫人突然有点儿头疼,最后破罐子破摔地说:「反正能过你就跟他好好过,不能过,就自己好好过。」女儿这么一根筋的,太委婉细腻的她肯定也理解不来。

  江晓月趁机道:「那我过不下去和离,也没有问题的吧?」

  这话有点儿突然……忠勇伯夫人惊讶地仔细又看了看女儿,还是那副老实无辜的模样,却肚让她想,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女儿是不是悄悄长大了,还有一点点歪?

  「哎呀,娘,您就别担心了,我嫁妆那么厚,我肯定让自己过得好好的,委屈别人也不会委屈自己。」

  忠勇伯夫人头又痛了,「你要委屈女婿?」

  江晓月一脸天真无辜地眨眼睛,「是他上门求娶的啊,自作孽,佛祖也救不了。」她一开始都拒绝了啊,是他自己又巴过来的,那能怪谁。

  忠勇伯夫人觉得自己下巴要掉了,抓过女儿的手,拍了又拍,最后认输地道:「行吧,你心里有主意娘就放心了。我和你爹养你那也是捧在手心当宝养大的,没道理自家宝贝让别人折磨,反正咱们武将家都鲁莽,凭他们说去。」

  江晓月欢喜地点头,就喜欢娘家人这么不讲理地护短。

  「我也是白操你这份心,算了,你自己待着吧,我还有事得忙呢。」

  家里为了江晓月的婚事家里还乱成一团呢,这婚事实在是太赶了,就算嫁妆是从小准备起的,也觉得忙乱。

  「哦,我送娘。」

  「读书人心眼儿都多,你小心些。」临走,忠勇伯夫人又忍不住多嘱咐一句。

  「嗯,我会小心的。」江晓月认真保证。送走母亲,江晓月揣手站在院里望天。

  春柳蹭过来,「姑娘,夫人都和您说什么了?」

  江晓月叹了一声,「大约是每一位老母亲都会有的担心吧。」千娇万宠的女儿一下要嫁到别家去,患得患失难免的。

  担心女儿受气,又怕女儿太骄纵;怕小夫妻不和睦,又怕女儿不知如何处理夫妻矛盾;想说教有些话却又不知从何说教起。

  江晓月低头整整袖口,转身回书房,继续去抄自己的经书。

  男人一旦变心,任女人有千般手段万般心计都没用,不爱就是不爱了,破了的镜子黏上那也不是原来那一面。

  这些年她抄经文抄出一个心得:世间事总有它自己的缘法,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男女之事,亦是如此。

  第三章 未婚夫妻渐亲密(1)

  天色阴沉,细雨缠绵。

  街上行人稀少,一辆普通的青幔马车慢慢停在了一处宅子前,身穿蓑衣的车夫上前叩门,很快有人出来应门,两人简单交谈两句,那看门的中年汉子便进去回禀,车夫则回到车前守着。

  不多时,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宅院内传出,一条硕长的蓝色身影从内疾步而出,因走得太疾,竟是未顾得上撑伞,此时衣袍上已湿了不少。

  石墨从后面追来,替少爷撑伞挡雨。

  车夫摆出下马凳,车帘一挑,春柳撑伞先钻了出来,然后准备回身扶姑娘下来。

  「我来吧。」

  听到这道温润的男子声音,春柳默默地退到一旁去。

  一身粉白衣裙外罩一件墨青披风的江晓月一出车厢,一只脚都还没得及探下,便听男人说:「地上湿,我抱你进来。」

  江晓月话都还没说,温子智已经直接动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抱入怀中。

  「石墨,伞给姑娘。」

  「哦。」石墨赶紧将伞递过去。

  江晓月撑伞替两人挡雨。

  温子智又对车夫道:「你回去吧,稍晚我会送人回去。」

  「是,小的告退。」

  温子智这才抱了人往家里走。

  从门口到内院这段路不算远,但也不算近,他怀中抱着一个人却依旧步履从容,游刃有余,一直进到他的起居室,温子智这才将人放了下来,手似是无意地在她腰上停了下。这一路行来,江晓月没有看到一个婢女,这人竟是过着和尚般的日子吗?

  她将手中的伞收起,他接过,放到了门外。

  江晓月扫了一眼屋中陈设,右边是寝具,左边算是小书房,中间是厅堂。右边以帘幕为隔,白日便挂起帘帷,夜里放下帘帷便成了一个独立的睡觉空间;左边则以博古架隔开,形成三个连在一起却又相对独立的空间。

  温子智回身过来解她披风的时候,吓了江晓月一跳,但他神色正经而平淡,她觉得自己要是避让反而显得是自己奇怪了,所以也就由着他帮自己解下了披风,挂到一边的衣架上去。

  「这是你的起居室啊。」

  「嗯。」

  江晓月虽然好奇,但到底没太好意思乱打量。

  看她略显拘谨的模样,温子智笑了下,「不用拘谨,便当你自己的屋子。」

  他伸手过来牵她的手,她僵了下,终究没挣开。

  温子智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临窗软榻边,「陪我下盘棋,如何?」

  江晓月却看看他被雨打湿的袍子,认真建议,「你要不要先换件衣服?」

  「那你稍等。」

  「嗯。」

  温子智到另一边卧室更衣,却不曾放下帘帷。

  江晓月目光原是下意识跟过去的,一见当即犹如烫着一般缩回视线,改盯自己的指尖,然而明明窗外雨声淅沥,可耳畔那人更衣时布料的窸窣声却依旧清晰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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