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俏的推开门,海鸣抬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向静卧在床铺的人儿,蓦然间,一种似曾相识的感受袭上他凝窒的胸膛。
那是在前不久,在台中的房间里,他也像现在一样,心中怀着忐忑的心情接近自己所爱的人。
只是心情却是迥然的不同。
那次摸黑侵入瑄瑄的房里,浮动的情绪是为了爱与欲念;但这次摸黑侵入瑄瑄的房里,心中却只有一片哀凄与悔恨。
看见安然无恙回到家的她,筋疲力竭的海鸣几乎想躺在地板上,就这么睡上一整年,但是,他还不能睡,不管再怎么累!
“瑄瑄!”俯望着她净白的脸孔,他的胸口在痛。
感谢老天爷,感谢他让她毫发无伤的回来,回到他身边,为了这一点,他几乎可以抛下一切,包括性命。
“我知道你没有睡着,跟我说话。”他必须要得到她的反应,不管好坏。
但是涂祐瑄不为所动。
“我知道我很过分,我知道你很气我,我就在这里任你处置。”海鸣的话充满悔恨与懊恼。
可是他的悔恨与忏悔却没有引出涂祐瑄半丝的回应,她躺在那里,就像个刚上市的洋娃娃似的,美丽漂亮却没有生气。
任凭他说哑着嗓子,仍得不到她的任何回应,海鸣气了,也急了。
他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次在无心中伤害了她,伤她比伤他自己更令他心痛,但他不允许她藉着这次无心之罪而疏离他,他不淮。
倏地,他动作粗率的将涂祐瑄自床上拉起,紧紧的拥进怀里,凝望着尽管被强迫坐起,但仍没张开眼的她,海鸣的心酸涩的扬不起来。
“对不起!”轻声的说出这三个宇,他抑不住心悸的俯下脸,将含着绝望的唇覆上她没有半丝血色的唇。一个接一个的细吻落在那两片冷淡没有回应的唇瓣上,慢慢的,他将黯然无神的脸庞紧贴着她无动于衷的脸庞。
良久——
“不管我对你做了什么,我抱歉,但是别背向着我,因为对我而言,你是最最特别的人,我爱你。”他的唇贴在她耳畔,轻缓又真切的细声说着,然后喟然叹息,转身黯然离去。
当门扇再度被开启时,一道微光拂上涂祐瑄慢慢睁开的眼睑,映闪着随着眼睑的掀起而无声滑落的泪珠。
他受伤了!
看到缠绕在他头上的白色绷带,涂祐瑄整个心都揪痛了,她想开口将他叫口来,想开口化开今天晚上的所有哀伤与难过,但是,她没有,就这么任由海鸣消失在视线之中。
眯起了被眼泪遮糊了的眼,看到他一向意气风发的昂然背影,变成失魂落魄的沉郁,想到在猫空时,自己脱口而出伤人的话……涂祐瑄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着苦涩的心痛。
☆ ☆ ☆ ☆ ☆ ☆ ☆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
心焦意烦的涂祐瑄连床都赖不下去了,颓然的坐起身来,她怔怔的望着墙壁发起呆。
不知何时起,她的脑海时开始浮现出海鸣那张脸。
初见面时、愤怒发火时、开怀大笑时、粗率霸道时、温柔缠绵的吻住她时……每一个画面开始在她脑海中——交替更换,然后,定格在一片漆黑中,没有他的影像,只有他那低沉又沙哑的声音。
老天爷,为什么看见他伤感的神情,听见他哀恸的声音,她的胸口会跟着难过与悲伤呢?
她不懂,真的是不懂,乱七八糟的理智根本无法成功的厘清分析,生命中惯有的规律几近毁于一旦。
想到他不耐烦她的要求,却又疼宠的任她撒泼赖皮,安静的心怎么也无法继续维持下去。
不行,依她这种心态,如果还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上飞机出最后一趟勤务的话,她就不是涂祐瑄了。
于是乎,一个决定立刻在她心中形成,涂祐瑄不假思索的拿起话筒,也顾不得天还没有光光亮亮的照耀着地球的这半边,她没有半点迟缓的拨了吴怡君住处的电话,简单的三言两语,就将一切做了个了结。
自这一刻起,她涂祐瑄正正式式的跟空服员的工作挥手说再见。
接着……她望向窗外。
罢了,既然横竖也不可能再睡得着,她干脆起个大早,先到东势看看山、看看水、顺顺情绪,然后到台中去找小鱼儿,顺便扰扰他们那一湖平静的春水算了。
☆ ☆ ☆ ☆ ☆ ☆ ☆
才刚离开机场的柜台,一旋身,有道窈窕的身影挡在海鸣身前。
“嗨!”
望着杨安安,神情肃穆的海鸣勉强的扯了下嘴角,“嗨!”他没有忘记瑄瑄要自己待她客气有礼一点。
“你要回美国了?”她好奇的望着他手中的机票,“自己一个人?”
不,是跟瑄瑄,跟他心爱的女人一道,但是,不知道那女人原谅他了没有?接触到杨安安纳闷的眼神,他才想到自己还没有回答她的话,于是他点了点头。
“啊,你真的是自己一个人回去哟?怎么会这样呢?”杨安安一副懊恼的颦起了眉,“我还以为这瑄突然神经错乱的一大早就拨电话给我们主任,然后告诉她她不飞这最后一趟是因为要陪你呢!”
本来打算走开的海鸣愣住了,他满脸震惊的望着杨安安。
“瑄瑄没有在机上?”
“没有呀!”杨安安突然笑了起来,“真奇怪,原本我们该飞这一趟的几个人全都临时的调了班,好有默契哟!”
“真对不起,我还有事情。”这次,海鸣临走前先告知了她,完全就像个绅士表现,“改天再请你喝茶。”
“请我一个人?”杨安安有些愕然的指着自己问道。
“当然还有瑄瑄,我走了。”
见他反常的往机场大厅走去,杨安安疑惑的跟上一步,“喂,你不是要搭机吗!登机室不在那一边耶!”
“我知道。”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话,海鸣立刻就近的抢了个电话筒,颤着手,拨了徐家的号码。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他的思绪紊乱得厉害。
为什么只为什么这这突然又不飞了?
今天一早,他站在她紧闭的门前好久、好久,想去敲门的手也犹豫的停在半空中,僵掉了。
挨到最后,海鸣既没敲门,也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静的离开了那里。他开了那辆差一点挂掉的可怜吉普车冲到公司,然后一整天都待在公司里忙着交代一些事项,也联络了姑丈跟刘奇皓他们。
“好,我知道了,谢谢姑丈。”挂下电话,他怔仲了几秒。
这这竟然一大早就到台中去了,而他却浑然不知!
他立刻又拨了个电话到皓子家,但是响了好久好久,都没有人接。
性急的拎起了行李,海鸣冲向寄车处,他决定追过去,将事情给搞清楚。
☆ ☆ ☆ ☆ ☆ ☆ ☆
“憋死人了。”将装着东山鸭头的塑胶带往桌上一扔,涂祐瑄就冲向洗手间。
“谁叫你,口口声声肥水不落外人田,我就看你多会憋。”嘲弄的冲着她身后喊,柱着拐杖的鱼静芬一屁股坐进沙发上,拿起电视遥控器。
几分钟后,涂祐瑄拉开洗手间的门,一脸的舒爽。
“你没有将马桶盖给坐坏吧?”嘴里调侃着她,鱼静芬无聊的选着电视台看。
“反正坏了又不用你出钱,心疼什么?”慵懒的坐在鱼静芬身边,她拿起桌上的东山鸭头问鱼静芬,“吃不吃?”
“不了,刚刚吃得大饱了……咦……”无心的瞄了眼电视画面一侧的两行小字后,鱼静芬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两行字。
“怎么啦?”嘴里吃着一个鸡屁股,涂祐瑄也看向电视萤幕,然后那个鸡屁屁梗在喉咙里,“我的天哪!”
一架波音七四七的飞机在太平洋上爆炸坠海
“瑄瑄,那是……”
“老天爷,原本,我应该在上头的……”涂祐瑄目瞪日呆的看着那两行宇,像是要将它们给背起来似的。
“瑄瑄……”
涂祐瑄没有留心到鱼静芬反常的惊骇表神,她的脑子里立即的浮现出那班机上的同事,直到鱼静芬僵硬的手搭在她的手臂上。
“怎么啦?”她的脑子里还想着该不该拨个电话回公司问一下,但却被鱼静芬的神情给慑住了,“小鱼儿,你干么?脸色那么难看?”
“瑄瑄……海鸣他……”
海鸣?好端端的,小鱼儿干么提起海鸣?不解的看着她惊恐万分的脸,一大片不祥的黑云快速的移到涂祐瑄的头顶上盘旋。
“海鸣他……”她的眼光移回电视萤幕,那两行宇还在上头,“他在那班飞机上?”
鱼静芬不敢开口,她只是僵着脖子的点着头。
心中的感觉一经证实,涂祐瑄整颗心都凉了。倏地一跃而起,她冲进房里拿起钥匙,然后冲向外面。
“瑄瑄,你要做什么?”鱼静芬急着想叫住她,更想追出去将她拉回来,偏偏脚上的伤还没好,她只能坐在沙发上干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