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那儿,没有;朋友那儿,没有;亲戚那儿,也没有,老天,她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毕天裘真的是彻彻底底的束手无策了。
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及随后而至的开门及低咒声,将陷入沉思中的毕天裘给震醒,自沙发上一跃而起,他屏着气息,僵直的眼眸直瞪着那扇大门瞧。
只见大门缓缓地被推了开来,慢慢地、慢慢地,然后像是被人给踢了一脚的整个开启,一个小行李箱被人自外头扔了进来。
“我——回——来了。”叶红鹤人还没进入客厅,就先听到这个中气不足的疲惫宣言。
红——鹤!!毕天裘差点没被突然而至的惊喜给慑晕了过去,酸酸痛痛的感觉蓦然被热暖暖的狂喜给驱散。
像是经历了千里、万里的痛苦跋涉,身影终于越过门槛的叶红鹤脚才抬起来,就被自己先前随手扔在一旁的行李给绊了一下,朝前踉跄了几步,没站稳,整个人、整张脸朝地板趴下去。
“老天!”又惊又疼地冲上去扶起她,看着她虚脱的神情,毕天裘简直想干脆宰了她算了,瞧瞧,她把自己搞什么鬼样子!
“你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粗暴地攫住她的双臂,毕天裘先是猛烈地摇晃着她的身子,然后狠狠、紧紧地拥进怀里,像是要将她给揉进自己的胸前、心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担心什么?”无声地重复着这句话,叶红鹤压根就没搞清楚自己在跟谁说话。这趟飞行及之后的不幸盲行耗掉了她全身的力气,她实在是又累又倦,眼皮早就已经宣告弃守的叠在一起了。
气呼呼地冲到机场时,她压根就将自己会晕机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尤其是几乎立即的,航空公司的柜台小姐笑脸迎人的递了张补位的机票到她眼前时,她还感叹着今天真的是自己的幸运日呢!直到上了机,飞机滑行到跑道预备起飞,而扩音器里传来空服员柔美的嗓音,她才彻彻底底地领悟到一点——
这下子,事情可大条了。
果不其然,这回在身边全没个伴的孤单下,她痛苦万分、差点没闹跳机事件的熬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当飞机终于降落在中正机场的跑道上时,她睁开眼,头像是全世界的星星都到她脑袋上方聚会似的抽痛着。拖着愁惨兮兮的臭皮囊,踩着无重力的迟缓漫步下机、出境,然后提着行李茫然跟着前头的一小群人潮走。
他们走,她也走;他们转弯,她也转弯;他们上车,她也上车。
浑浑沌沌地跟着他们坐上了一辆国光号,一上车,她就如释重负的瘫下了自己的身子,双眼一闭,晕睡得不省人事。
当司机先生把睡死在最后一排的她给叫起时,她才知道,自己人已经到了台中。欲哭无泪地提着行李下了车,半个小时后,她辛辛苦苦地挤上了北上的火车。回到台北时,天都已经黑透了。
一跨进家门,卸下了心里头的疲惫与孤倦,叶红鹤哪顾得了自己是瘫在谁的怀里,反正,到家了,眼一闭,她就着那座温暖又舒适的胸膛,开始规律的进入昏睡状态。
“……以后你敢再半句话都不说的就跑去藏起来的话,我一定揍得你好几天不能见人,听到没?”毕天裘恶声恶气的训话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轻喘了口气,他等着听叶红鹤的回答。奇怪……
“你别以为不出声就可以逃掉处罚,这次我把我们大家全都给吓坏了,我们还以为……什么?”他突兀地停住嘴,狠狠地瞪向发声的地方。两张布满笑意的老脸直盯着他瞧,叶奎宏还用他的大嗓门很好心的告诉他:“裘裘,恐怕那丫头暂时还不能回答你的话。”
“什么?”毕天裘的脑子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
“那丫头早已经睡死了,你刚刚说的那些威胁,恐怕都没有进到她的耳朵里。”林佩玲嘻嘻的窃笑着。“你还是先抱她回房,等她睡醒后再继续骂吧!”
这……低头望着倚贴在自己怀中的苍白脸蛋,毕天裘的表情由气愤无奈渐渐缓成了温柔的轻叹。
真是的,他还煞有其事的在训示着她呢,怎知闯祸的人早就已经不知道睡到哪座天堂的神殿去了。
轻摇着头,毕天裘弯身拦腰将睡美人抱起,走向睡美人的闺房。罢了,就先让她好好的睡上一觉吧!
???
眼未睁,一声舒畅又慵懒的轻叹就自叶红鹤的口中飘了出来。
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又带着熟悉气味的枕头里,依然餍眠的她沉浸在其中,然后才慢慢地想到……这海蓝色的墙壁、米老鼠的吊饰,还有那盏圆锥形的立灯……
猛地坐起身,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在房间里来回巡视了有三分钟之久。
她回到家里来了,真的回到家了!
“我回家了。”怔怔地,叶红鹤轻嘀地告诉着自己这个事实。
“丫头,你要醒了没有?”光听这个大嗓门,就知道敲门的人除了她老爸外,绝无第二个人。“别睡了,快点起床了,你妈煮了一桌子的菜,都是你喜欢吃的哟。”
她回到可爱的台湾、可爱的家,然后老妈煮了一桌子的菜,忍不住的,感动又感伤的泪水倏地将眼于泡在其中。
真的回到家里来了,这岂不是代表,她也真的离开了裘裘吗?
一想到这个让她又想又气的名字,饥饿瞬间转变成想念,很深、很深地想念。不知道他发现自己偷偷离开洛杉矶后,会怎么样?松了一口气?还是气得想揍人?
弓起脚,将下颔撑在膝盖上,叶红鹤又想得出神了。
“丫头。”咚、咚、咚,这次,外头的人铁定是用拳头去擂着门板。“你到底是醒了没有?说出去会笑死人,哪有人家小姐睡了一整天还没睡够的?快点出来,菜都要凉了,待会儿那个老太婆又要在那里哩唆了。”叶奎宏的耐性差不多快告罄了。
看着满桌子的好菜,却碰都不能碰,这种感觉会让人发疯的。
叶奎宏的话拉回了叶红鹤的失魂落魄。唏吁了声,她向床沿移动,也懒得换睡衣……睡衣?她疑惑地望了眼镜子里的倒影,她不是已经累得晕头转向了吗?怎么还有精力替自己换上睡衣呢?
轻颦着眉峰,她再望了眼自己的睡衣,然后决定不去追究。反正,不是老妈,就是老爸,给他们多看一些肉又不会吃亏。
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她打开房间,伸懒腰的同时顺便打了个特级夸张的大哈欠。“妈,你有做咕肉……咦……你……你怎……在……这里?”因为太惊讶了,她说到后头都结巴了起来。
这阴魂不散的家伙,她才刚想起他,而且是很严重地想念着他,他就出现在这个屋子里!
端坐在餐桌前跟叶奎宏愉快聊着天的毕天裘一看见她便站了起来,拉开他身旁的椅子。“请坐。”风度翩翩的他,笑得让她情不自禁地差点也弯起唇回他一个笑了。
但叶红鹤机警地打住了自己的屈服,可是偷窥的视线却是不住的往他身上、脸上扫视着。
见鬼的,他怎么会在家里出现呢?
偷偷摸摸,叶红鹤又瞄了他一眼,心中感慨着,裘裘在洛杉矶时就已经够电人了,怎么此刻出现在她家的他更是蓄电量十足呢?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在睡梦中思念过度,以至于将他的形影给美化了吧?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脱口就问。
“吃饭呀。”轻描淡写地说着,毕天裘趁她闪神之际猛然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饿了吧?叶婶煮了好多我们喜欢吃的菜哦!”
我们?“谁跟你我们哪?”她的小心眼立刻想到了林甄意。“你们的‘们’呢?怎么没有一起跟回来。”语气之酸,不但让刚好端着菜出来的林佩玲瞪大了眼,也让毕天裘的笑容更亮了。
“我们‘们’当然也回来了呀!”毕天裘说得真、笑得满足。
林甄意真的也一起到台湾来了?又急又气又委屈地扁了扁嘴,叶红鹤低下头拿起筷子搅和着碗里的白饭。“那她人呢?”他真的很过分。她只不过是嘴硬问一声而已,却没想到,他真的是带着那个漂亮女人回台湾来了。
他到台湾来的目的是什么?向她示威呀?
刹那间,一出房间就看见他的窃喜全都散掉了,一股酸酸痛痛的感觉又打她心底冒出,她刚刚还以为毕天裘是追着她而来的,原来,全都是自己在作梦。
“喏,不就坐在我旁边吗?”毕天裘墨黑的眼眸直瞧见她心底,瞧得她的胸口乒乒乓乓地开起运动大会来了。
“少来了,坐在你身边的除了我就没有别的人……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红鹤呆呆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很没脑子,竟然还会误会我跟林甄意。”看见叶奎宏掩饰性地拿起杯子用卫生纸擦拭,可唇边的笑容却是怎么也盖不住,毕天裘难得顽皮的将他给揪出来。“叶伯伯,对不对。”
“对、对、对。”叶奎宏忙不迭地点着头。
“对什么对!”叶红鹤恶狠狠地朝着老爸瞪上几个大白眼。“爸,你连林甄意是谁都不知道,还乱跟人家应什么?”
“对哦!这个林甄意又是哪家的小姐呀?”从善如流的,叶奎宏顺着女儿的话,乖乖地提出疑问。
“她是他的女朋友。”
“她是我的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