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妈妈有开口询问的机会,叶红鹤就先发难了,“妈妈、妈妈,你看。”忿忿的,她的手指将林佩玲的眼光带到已经脱得光溜溜的裘裘身上,而裘裘仍被她突如其来的尖叫声骇得有些不知所措,“那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林佩玲满头雾水的反问着叶红鹤。
裘裘身上……哪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裘裘哪!她尿尿的地方,怎么会多了一块肉?”
老天爷,小丫头是指……伸手抚住额头,林佩玲差点没因为紧绷的精神一松懈而软了腿。
“那是裘裘本来就有的哪!”好言好语的,她向女儿解释着。
“可是我没有,为什么裘裘就有?”愈讲愈生气,叶红鹤干脆自浴缸爬出来走到裘裘身边,甚至于让另两个人吓了一跳的,伸手去摸了摸裘裘腿际那块多出来的小肉块,“都是妈妈不好。”都怪妈妈,害裘裘变成了个小怪物。”
她不好?“为什么?”林佩玲感到莫名其妙,裘裘又不是打她肚子里出来的,他是男是女关她什么事。
“你刚刚硬就是要裘裘吃掉那块肉,所以那块肉就长在裘裘身上了啦!”嘴里指控着妈妈,叶红鹤伸手握住了裘裘的手,一副同仇敌忾的激昂模样,而这仇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她的眼光气愤不已地瞪视着自个儿的妈妈。
啼笑皆非的林佩玲真是被她的模样给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傻丫头,当裘裘第一天来我们家时,妈妈不是曾经跟你说过,裘裘是个小哥哥?”她捺着性子的对女儿解释着,“还记不记得?”
很直截了当的,叶红鹤嘟着嘴,摇着头。
林佩玲倒也不怎么气馁地继续说:“因为裘裘是小男生、小哥哥,所以,他的身体才会跟你不一样。”
“裘裘是男生?”有些疑惑的,叶红鹤望了身侧不比自己高的裘裘一眼,“那他不是小妹子喽?”脸上的神情仍是半信半疑。
“对,裘裘年纪比你还要大,所以他是你的小哥哥,不是你的妹子。”
“你是男生?”有些疑惑、有些气呼,叶红鹤放开握住他的手,转身瞪着他。
有些委屈的,裘裘点了点头,“对。”
叶红鹤直勾勾的拿一双滋滋冒着火气的眼珠子瞪着他,第一次尝到哑口无言的感觉,接着……
“你是大骗子!”又气又火的,她将浮在浴盆上的小鸭鸭拿起来扔向裘裘。
“丫头!”轻喝一声,林佩玲替裘裘挡住了小鸭鸭凌空飞来的攻势,然后挺身护在他身前。
女儿的怒火冒得她咋舌不已。
“大骗子!大骗子!”边骂边划着盆子里的水泼向他们,叶红鹤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反正,她就是很生气、很生气就是了,但究竟在气些什么,她的小心肝里可就找不着头绪了。
连叶红鹤自己都是发无名火,林佩玲跟委屈到了极点的裘裘当然是更加不解她的怒火之源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像个小泼妇似的,不但是拳打脚踢,还连骂带吼的发泄着不满的情绪。
“没关系,等她气消了,力气也用完了,就没事了。”蹲下身子将裘裘搂进怀里,林佩玲小小声的安慰着他。
小女生嘛,闹闹别扭就没事了,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
叶红鹤是个意志坚定的小女生。
她将自己一开始就错认了裘裘性别的过错,硬赖在无辜的裘裘身上,不管他怎么沉默又委屈地跟随对待,她都不假以颜色的一脚踢了回去。
或许是因为一直以为裘裘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女生,所以对他,她一直是投注着自己的全副关注。当他受了别的小男生欺负时,她常常是气呼呼地挽起了袖子跟对方打得鼻青脸肿,然后回家再被妈妈修理一顿,这是常有的事。
可是到头来,他却不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女生,而是个懦弱的小男生!
他是男生竟然还会被别的男生欺负?哼,想到这一点,叶红鹤就直觉地不能轻易饶恕裘裘的无能。
总之,她小小年纪就已经颇有大将之风,放任自己的怒火延续了将近一个月。
直到那个突然出现在她家客厅的男人……
“爸爸。”这个穿着体面的男人,她好像曾见过,可……他是谁?纳闷地多瞧了他一眼,叶红鹤望向自己的父亲。
叶奎宏朝她扬起了手,高兴地大声嚷着:“他们回来了,丫头,快点过来,这是你毕叔叔,记不记得?”
毕叔叔?!毕叔叔?!毕叔叔?!他是毕叔叔?裘裘的……爸爸?!
“爸爸!”
连书包都还没放下,向来就尾随在叶红鹤身后两步距离的裘裘才刚进门,已经语气惊喜万分的叫出声来,而且还迈开一直没有长高、长胖的竹竿腿冲向那个自沙发上站起来的男人。
“裘裘。”将心疼又想念不已的儿子搂住怀里,毕士楷差点没老泪纵横的哭了出来,“想不想爸爸?”
“好想、好想。”裘裘拚命地点着头。
时间及距离并没有分隔毕家的父子之情,纵使是环境逼得他们分隔两地,但做父亲的三不五时的书信及电话所传达的关怀,还有做儿子早熟又懂事的贴心回应,父与子,仍是心连着心的。
“爸爸,我好想你哟!”
感动又心满的拭了下眼角的泪意,毕士楷在裘裘身旁,按搭着他的肩头,面向着叶奎宏的脸上有着难掩的激动。
“叶大哥,裘裘……真的是谢谢你。”
“哎呀,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你干么这样子说呢?再让我听到一个什么感谢不感谢的鬼词儿,我就跟你翻脸了。”叶奎宏笑得脸都红了,“辛苦了这么几年,你总算也熬出头来了,今天我们哥儿俩说什么也要好好的喝上个两杯。”
“那当然。”毕士楷向来沉稳的脸上也浮着激动的神情。
可是在厨房忙得像个陀螺似的林佩玲听到了他们的话,忙自厨房探出头来,“老头,差点忘了,家里的酒上回给张豪他们给拚完了……”
“什么?你连床底下的那一箱也拿出来开?”
“床底下?哪来的酒啊?你什么时候将酒给放在床底下了?”
“就上回呀,咱们家阿严那小子不是跟朋友到金门去玩,然后拎回来的那一袋金门高粱呀……”明明就已经朝着房间走去,叶奎宏的嗓门丝毫没有压低下来。
“什么金门高粱?”
“我搁在床底下的那一袋呀……”
一个在厨房、一个一头钻进房间,叶奎宏夫妻你来我往的对着话,而客厅里,毕家父子两个亲亲热热略带着些生疏地挤在同一张沙发椅上,斯文却急切的细声交谈着。
将这一幕瞧在眼中,叶红鹤却陡然自心中泛起了一丝的不安。
毕叔叔,怎么突然的就冒了出来?
???
心情不安,饭可是得照吃不误,这餐饭,叶红鹤吃得痛快又尽兴。
不是说平日叶家餐桌上的菜肴不佳,而是因为难得有朋友自远方来,而这“朋”不但是好友,又是裘裘的爸爸,林佩玲早就知道毕士楷要回来了,一大早就上市场去买了一大堆的鱼肉蔬果。然后又在厨房里忙了大半天,摆上桌的成果自然是丰硕得让小丫头吃得连话都没时间去讲。
但是,逮着了因为吃太快了而停下来喘口气的空档,她还是会将探索的眼光来来回回的在毕士楷跟裘裘脸上打转。毕叔叔吃得很少,不过,这是因为爸爸都拖着他猛干杯,所以他才会吃得不多,可是,裘裘也吃得不多耶?
“裘裘,你为什么不吃饭?”说着,叶红鹤又为自己夹了块粉蒸肉。
途中,粉蒸肉还掉了一大块屑在餐桌上,引来林佩玲瞪视。她吐了吐小舌头,对妈妈扮了个鬼脸,视线又转向裘裘。
“是不是觉得妈妈今天煮得不好吃?”她又接着问了。
林佩玲猛朝着女儿翻白眼。
两个在拚酒的男人也听到了小丫头的话,叶奎宏搁下酒杯,伸手拍了拍女儿脑袋,爽朗地笑了起来,“小丫头乱讲话,小心待会儿又被罚不能吃蛋糕了。”
毕士楷也笑了,可是他的笑浅浅的,其中甚至掺了些莫名的隐忧。
“叶婶煮的菜很好吃。”裘裘总算是开口了。
受用的露齿一笑,林佩玲替他夹了块糖醋排骨,“还是裘裘贴心,不枉妈妈那么疼你,不像红鹤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
“妈妈,什么叫做没良心呀?”嘴里吃着东西,红鹤问得不清不楚的。
“没良心就是像你这样,都不听妈妈的话。”嘴里嘟哝着,林佩玲眉头竖得高高的,“妈妈告诉过你几百次了,吃东西不要讲话,还有,你吃那么快干什么?有谁跟你抢东西吃?”这个丫头八成是饿死鬼投胎的。
乖乖地闭上嘴嚼着食物,看见裘裘又停下筷子,两眼直盯着她瞧,叶红鹤歪着脑袋瞧回去,但嘴巴里的东西没吃完,她不敢开口说话,只是拚命的嚼着、嚼着,然后快速的将食物吞进喉咙里。